第二天一早,冯葵花等着小雀斑来宣讲,她正想着一会儿怎么演比较逼真,小芸先过来了。
小芸开门见山说道:“葵花,虽然现在时候还早,但我们要为春闱早做打算。”
冯葵花慢慢悠悠,喝一口茶道:“你花钱把他送进了官场,他以后要靠什么在官场上立稳身呢?”
小芸答不出来,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又或者,他先考中了举人,再考中了进士。他会认为这是你的功劳吗?他会不会想,自己本来就能考中,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多此一举。”
小芸面上浮现出怒色,“你继续说。”
“而且晏仙芝才二十五岁,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京城有不少贵家会很乐意招他当女婿的。”
“那我宁愿不要他去考什么科举,”小芸道,“他是个穷书生也好,这样他永远都离不开我了。”
“不让他考科举,恐怕也行不通。一来,他已经中了举,朝廷会送他去京城参加会试,包括食宿,朝廷也会给钱。所以你拦不住他。二来,读书、考试、当官,是读书人一生的事业,你若阻拦,他会怨恨你。三来,只有他当了官,我们才有机会翻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既然要入官场,就得磨一磨他的心性。也要让他知道,凭他自己,考不考得中进士。免得有些人翻脸无情,忘恩负义。”说到最后一句话,冯葵花的手拍在了小芸的肩膀上。
小芸感觉到葵花的话里有话,“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冯葵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似乎……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吧。”小芸有些神色慌乱,“他今年要是考中了呢?”
“省下一笔钱。”冯葵花淡淡说道。
“可你不是说,他要是这么年轻就中了进士,会被京城的贵家看上吗?”
“我会让忘恩负义的人付出代价。”冯葵花道,“他只要掂量一下我这句话的份量,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明白了。”小芸又看了她一眼,“我是真的明白了。”
小雀斑从门口走了进来。
“咳咳,”冯葵花清了清嗓子,迅速调整状态,“这位姑娘,为何如此冒昧,闯入我的书房啊?”
“葵花,”小雀斑开口道。
冯葵花提醒道:“咳咳,咱们没那么熟啊。”
“我有事跟你说。”
“哦?你要说我就要听吗?”
“你看。”小雀斑递过来一张纸条。
纸条破了两个窟窿,上面写着:“莫管闲事,不然我也不晓得,下回勒把刀会插在哪点儿。”
“写的还是方言。”冯葵花道,“这是哪儿来的?”
“一大早在救助站门口发现的,一把刀钉死在了柱子上。”小雀斑将一个布包,递给了冯葵花。
冯葵花接过来,里面果然是一把匕首,她拿在手上观察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然后“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小雀斑有些紧张地问。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刀。”冯葵花十分笃定地说道。
“还有呢?”
冯葵花两手一摊,“没了。”
“没了?”小雀斑安静了半天说道:“看来咱们得罪人了啊,咋办?”
“凉拌炒鸡蛋。”冯葵花站了起来,“等我赴完约回来再说吧。”
小芸问道:“谁又请你?”
“咱们的郡守夫人,也不知道找我是什么有事情。”
冯葵花搭了个“顺风船”到太安,上岸后雇了一辆马车,到了府衙门口,通报过姓名,就被请进了内宅。
郡守夫人很热情,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有人来送首饰,郡守夫人道:“让她们拿过来看看吧,正好冯姑娘也在这儿,请冯姑娘掌掌眼。”
“但凭夫人吩咐。”冯葵花道。
两个女人低着头走到郡守夫人面前,一个捧着盒子,一个揭着盖子,郡守夫人看了看,拿起一支金钗,随手递给了冯葵花。
葵花看完,笑道:“成色十足,样式也新巧,果然是上好的金钗。”
郡守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命人收下了这几件首饰。
郡守夫人又道:“上次蔡提刑儿子办满月酒,我看你穿了条樱桃绣花的裙子倒是好看。布料一眼就能看出不同,针线也好。”
冯葵花赶忙道:“那种布料是我偶然在锦州买的,叫作星雾丝,难得夫人喜欢,不妨送几匹给夫人。”
“那怎么好意思呢?”
“诶~,夫人跟我客气什么。我家有两个手艺不错的裁缝,赶明儿我让他们一起过来替夫人裁衣裳。”
郡守夫人笑道:“那就先谢过冯老板了。说实话,我却不急着做衣裳,倒是我家小女,要替她裁几身衣裳。”
“哦?不知令爱芳龄几许?”
“小女年方二八。”
冯葵花笑道:“碧玉年华,正是女孩子开始爱漂亮的时候,夫人真是个好母亲。”
郡守夫人道:“我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魏三公子快到黛郡来了。”
冯葵花的嘴角落了下来,“哪个魏三公子?”
“还能是哪一个?燕国公府的三公子。冯姑娘你应该认识他吧?”
“认识,认识。”冯葵花点点头。
“那他的脾气秉性、爱好习惯,你大概也有些了解?”
“略知一二,”冯葵花卡顿了一下,“魏三公子这个人……他为人有些……放荡不羁。”
“怎么个放荡不羁?”
“我这么跟您说吧,魏三公子无心仕途,沉迷游猎,就连他的母亲,金兰郡主都拿他没办法。”
郡守夫人笑道:“小孩子贪玩是常事。等他成亲了,有媳妇管着,慢慢地自然就收心了,要不怎么说先成家后立业呢?”
“是是是。”葵花连连点头道,“您说得对。”
“除了打猎,他平时还喜欢做些什么?”
“我在京城的时候,听人家说,魏三公子经常和他的表兄弟聚在一起打马球。”
“除了打马球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位郡守夫人,抓着冯葵花杂七杂八问了一大堆,恨不得扒清楚魏无缺的所有生活细节,冯葵花只能尽力应付。末了,郡守夫人还要留她吃晚饭,冯葵花婉拒了,出门的时候还在想:“魏无缺要是来黛郡的话,真不知道是喜是忧。”
冯葵花府来到府衙外,马车就在大门口停着,车夫却不见了人影,冯葵花估计他是解手去了,站在门口等他。等了一会儿,车夫没回来,一个衣服破烂的小孩子,猫着腰,沿着墙根跑了过来,钻进了车底。
冯葵花示意门口的守卫先不要动手,问道:“小兄弟,你在这儿干什么?”
“把这轮子给它整松。”
“把轮子弄松干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是我的马车,我为什么不能管?”
“啊?!”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从车底下窜了出去,府衙的守卫喊一声“追”,七八个大汉一起追了出去,把那小孩摁在了地上。
冯葵花看那小孩子也怪可怜的,便道:“是谁让你这么干的?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我不认识他,我就记得他左手手背有一条长长的疤。”
“放了他吧。”冯葵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也好,知道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马车夫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冯葵花在车上留下几块碎银子,徒步出了城。
她穿着神行靴慢慢地走,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时辰内就能走回致志园。黄泥路在一座座山丘之间蜿蜒前进,路面铺着小石子,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路边有灌木、农田、房舍、竹林,忽然间妖风阵阵,冯葵花汗毛倒竖,她揉搓着自己的手臂,把寒毛安抚了下去,然后背后又是一阵妖风袭来,裙子被吹了起来,像蝴蝶的半边翅膀。
冯葵花顶着大风回到家,一进门就打了三四个喷嚏。晚上,冯葵花在灯下读《楚辞》,刚看了几个字,就觉得眼睛生疼,不停地打呵欠,困得不行。冯葵花以为是白天四处奔波,太过劳累,也没在意,让厨房烧了热水,洗脸泡脚,上床睡觉了。
睡到后半夜,冯葵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觉得喉咙干疼,浑身发热,一摸自己额头滚烫,冯葵花知道自己多半是着了风寒,爬起来倒了一大杯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嗓子舒服了,继续倒头大睡。
第二天白天,冯葵花还试图从床上起来,结果除了被窝,哪里都冷,她把自己裹成粽子,守着火盆,冷得瑟瑟发抖。最后还是回床上躺着了。
冯葵花躺在床上,被子掖得紧紧的,看着一群人在她床前走来,大家都在小声说话,声音交织成一片,嗡嗡嗡嗡的,冯葵花的脑瓜子也嗡嗡的。
宋嫂认为她肯定是走夜路中邪了,要去找观花婆来,唯物主义战士冯葵花当场震怒,“不许去,我不信这些玩意儿!”
“你不信我信。”宋嫂不甘示弱。
“不许去!”
“现在不是葵花在说话了,是她身上的死去的人在说话。”宋嫂抹着眼泪,拉着小雀斑小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冯葵花道,“我是仙姑诶,哪个鬼敢上仙姑的身啊?”
“行了,你就好好休息吧。”灵凤把一条毛巾搭在她头上。
吵吵闹闹了一阵了,还是翠玉过来,把这些人都赶了出去,“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葵花摇了摇头,“我睡两天就好了。”
“想吃什么?”
“想喝粥。”
“还想吃别的吗?”
“没有了。”
“那你好好睡,我忙完再来看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