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葵花道:“没有我替你运作,你能有金榜题名那一天?你做梦去吧!”
“别这么暴躁嘛,冯老板,我也没有说否认你的功劳。”晏仙芝道,“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们是同类人。”
晏仙芝继续说道:“我们都有着让人着迷的容貌,也都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容貌。我让女人爱上我,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这跟你对魏三公子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啊?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冯葵花皱起了眉头。
“别急着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晏仙芝道,“你看,如果我并非出身寒微,如果我是金兰郡主的儿子,我比魏家兄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是吗?”
冯葵花道:“这种陈词滥调,我早就已经听烦了。”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晏仙芝道,“根本就没有公平正义可言,所以我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那是我本来就应得的一切。”
“这就是你的狡辩吗?”冯葵花冷冷地看着他。
“我说错了吗?”晏仙芝道,“上天待我们不公,难道我们就只能忍受吗?只能看着那些毫无能力的人,骑在我们头上发号施令?”
冯葵花道:“你真的在乎这个世界是否公平吗?还是说,这只是你为自己找的借口?
“这个世界从来都算不上公平,可是肮脏卑鄙的行径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
“我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地指责你,因为我……我甚至比你更阴险狠毒,但我承认自己的卑劣,并且随时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冯葵花注视着他道:“如果执意要走这条路,你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了吗?”
冯葵花平静的眼神,像无底的深潭,像无边的死水,晏仙芝似乎被吸入其中,马上就要溺亡,他猛地转过头,扶着椅子大口地呼吸着,然后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冯葵花站在他身后道,“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活命。”
晏仙芝头也不回地走了,冯葵花觉得有些疲倦,她推开内室的门,走去休息,却在门后看到灵凤泪流满面的脸。
“你早该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了。”冯葵花面无表情地说着,从灵凤身边走过,斜卧在贵妃榻上。
看着灵凤破防,冯葵花的心情反而好起来了。灵凤在心中编织了一个完美君子形象,作为偶像顶礼膜拜,她把晏仙芝当作这个完美的君子形象在现实中的投射,从此在她的眼中,晏仙芝所有的行为都笼罩着光环,以至于她看不出他的庸俗与卑劣。而现在,晏仙芝亲手打破了这层光环。
荒园萧萧,冷月清辉,烛泪晶莹,烛影摇红,风声杂乱而压抑,良久,风定,明晃晃的烛光照着一双交颈而息的野鸳鸯。
“不要离开我,晏郎,没有你,我活着一点趣儿都没有,像一个木头雕的人。”
“你怎么会是木头雕成的呢?”晏仙芝笑着说,“你是美玉,你是珍珠,不,你比美玉珍珠要好得多,因为你是活生生的人。”
“那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晏仙芝垂下眼睑,“我想永远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可是如果我这么做,就太自私了,我必须把你还给你的丈夫,我只能在你悲伤难过的时候陪着你……”
“我不准!”姜蓉面露不悦。
“我必须这么做,为了你的名誉。为了你不会有一天,因为我的原因感到为难。”
“你听我说,”姜蓉道,“很快,我就会跟魏无疆和离,反正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和离对我们两个都好。而你马上就是新科进士了,到时候我爹说赏识你,要把我嫁给你,谁能说有什么不对?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晏仙芝的手微微发抖,成为首辅女婿的梦让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良久,他说:“只是有一处还不妥当。”
“什么事?”
“冯葵花知道我们两个的事。如果她把事情捅出去,那就全都完了。”
“我想,葵花她不会说出去。”
“你不了解她,她善于利用一切,算计一切。只要她觉得有利可图,就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别人,甚至公诸于众。就算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也会用这件事情作为要挟,不断向你索取利益。”
“她竟是这样的人,可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晏仙芝道:“这些年来,冯葵花露出的破绽不少,厌恶她的也大有人在,冯葵花之所以能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她善于逢迎,极力巴结权贵。一旦权贵厌弃了她,要对付她就再容易不过了。”
姜蓉道:“这话虽然有理,但是你不知道金兰郡主对冯葵花的感情。金兰郡主对她既爱又恨,恨是深入骨髓,爱也同样深刻,所以想要离间她们,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晏仙芝道:“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冯葵花绝对不是郡主心目中最佳的儿媳妇人选。”
姜蓉道:“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你只要在金兰郡主面前,不断地提起这一点,她们自然就会生出嫌隙。”
姜蓉想了想,说:“我还是不太明白应该怎么做。”
晏仙芝咽了口口水,似乎喉头有些干涩,他道:“像你这样的人,面对卑贱的人,通常会摆出怎样的姿态?你只需要在面对她的时候,将那副姿态表现得格外明显。”
姜蓉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起来,“这容易。”
不久之后,冯葵花应邀到燕国公府吃饭,一桌子山珍海味中间,赫然放着一个破碗。金兰郡主拿玉骨扇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燕国公府已经穷到,连一只碗,都买不起了吗?”
姜蓉立刻应和道:“母亲说得对,寒酸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家的桌子上。”说完,抬起头看了冯葵花一眼。“来人,快把这个破碗扔出去!”
这一眼的含义太明显了,不过冯葵花没说什么,装模作样地吃完了这顿饭。
私下里,关系好的小丫鬟替她不平,“她怎么能这么说您?”
“无妨,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受不得一点委屈。”冯葵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恼怒。
她找到姜蓉,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聊过天了。能再好好地聊一次吗?”
想起以前,姜蓉也有些感慨,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过去,也是,”冯葵花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因为运气好,从穷困潦倒到发家致富。
“我认识晏仙芝的时候,还不怎么有钱,在会县的富人里都排不上号,那时候我手底下的人都不识字,我想找个先生教他们读书,找来找去就找到晏仙芝了。
“那时候,我手底下有两个女孩子都喜欢他,他选择了其中一个,最后和那个女孩子成亲了。你看,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你如果不信,大可以亲自去一趟会县,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到底是谁在撒谎。”
姜蓉心里焦躁莫明,直觉告诉她冯葵花没有说谎,但她不愿相信晏仙芝骗了她,就算他骗了她又怎样呢?晏仙芝的脸是真的,带给她的快乐也是真的。于是她生气地说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明知道我已经不可自拔了。”
冯葵花道:“你忘了吗?那段时间,你看到我扭头就走,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然后没过几天,你就和晏仙芝滚到一起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姜蓉脸涨得通红,“你什么意思?你……你是说我是一个轻浮的女人吗?”
“不,”冯葵花坚决地说道,“如果你想脱离这个家庭,去追求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会支持你的决定,但你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我会尽力弥补。”姜蓉道,“我会跟魏无疆和离,然后……”
“然后跟晏仙芝成亲?”冯葵花道,“你会后悔的。”
“够了!”姜蓉道,“他休妻再娶,我和离再嫁,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一再阻挠我跟晏仙芝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将他据为己有吗?”
冯葵花看着她道:“你真是色令智昏,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我承认,一开始,晏仙芝的外表吸引过我,但是当我逐渐了解了他的为人——比起晏仙芝,我宁愿跟魏无缺在一起吵一辈子架。”
“哈,哈,”姜蓉怒极反笑,“到底是我昏了头,还是你昏了头?你竟然说魏无缺比他还好一些,你自己跟魏无缺搅在一起,还摆出一副清醒明智的样子来劝我,真是可笑。”
话说到这儿,冯葵花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劝,姜蓉都舍不得晏仙芝,于是说道:“或许我们都有些执迷不悟,既然你我同病相怜,又何必针锋相对呢?”
姜蓉沉默不语。冯葵花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了。
如果姜蓉一直针对她,以冯葵花的性格,是不可能一直忍让的。如果两个人爆发矛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金兰郡主二选一的时候,冯葵花一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为今之计,只有趁早远离京城,才能避免事情发展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