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来弄去，这家里还是老太太说了算。
六姑娘嗤笑。
不聋不哑，难做家翁。
老太太这般，怕是最后什么都捞不到。
从前六姑娘来太太的正院，总是低眉顺眼，畏畏缩缩。不敢乱看，也不敢乱说话。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里，生怕被太太训斥。
如今再来这里，六姑娘看着有点衰落，也不复从前热闹正院，一时间觉得恍惚。
那个坐在正位，两鬓斑白，神情萎靡的太太，更觉唏嘘。
世易时移，物是人非。
不过是短短几日，这里便生出了一种陌生。
六姑娘抬脚进了花厅，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母亲。”
太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六姑娘又朝着卢太太行了礼，“外祖母。”
卢太太没什么好脸色：“可别，我现在可当不起六姑娘这一声外祖母的。”
六姑娘随着大公子和二姑娘唤一声外祖母，本无可厚非。可现在，卢氏不当家，这个看似乖巧的庶女，顶替了太太打理谢氏。她能高兴的起来，才是一件怪事。
六姑娘浅笑：“您是长辈，当得起这一声外祖母的。”
卢太太脸色不好地冷哼了一声。
“母亲。”太太轻笑：“六姑娘怎么说，也要叫我一声母亲。她有什么错处，我慢慢教就是了。”
卢太太：“你啊，就是太过溺爱这孩子了。”
六姑娘看着她们母慈女爱，眸色深深浅浅。
太太笑道：“何必和孩子计较那么多呢，”她道：“母亲这次除了和我说三姑娘的事情外，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卢太太道：“是，我想着二公子今年也要考试了，想着要让她去国子监，再多听几堂课。到时，也能得到个好点的成绩。”
太太赞同地点下头：“母亲说的极是。”
卢太太道：“我听说，大爷去了国子监。能不能让大爷帮帮忙，给二公子找个好点的老师。”
六姑娘这才明白，卢太太为何会在此时登门拜访。
父亲的事情，才刚刚定下，卢氏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怕是想要通过根基不稳的谢文正，在国子监认识一两个看起来比较出众的老师。借此，来探知考试的题目。
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六姑娘非常不耻。
太太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卢氏的二郎出息了，她这个做姑姑的脸上也有光，“母亲说的，我都记得的。等会儿夫君回来了，我就去和他说说。二公子读书一直都很有天赋，能去国子监读书，得名师指点，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卢太太面带喜色地点点头：“这话说的对。”
太太道：“三姑娘嫁得好，二公子的前程也好，母亲和大嫂总算是无忧了。”
卢太太道：“我倒是想要无忧呢。可你看看，这卢氏哪哪儿不如长房。就连给三姑娘说个好点的亲事，都得靠长房。我啊，这心里难受呢。”
太太宽慰道：“母亲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太太的心里很不喜欢自己母亲事事都靠着外人的做派。
明明她们这一房里，也有许多不出色的孩子。不想着让自家出色的孩子能更上一层楼，反而总要靠她这个已经出嫁了的女儿。
这么帮衬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是想着要让卢氏把自己的心思收一收，但看着自己母亲一脸期盼的样子，她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卢太太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啊，想要自己出彩，多难啊。”
她这个女儿嫁得好，就该要好好地帮衬帮衬家里才行。
太太皱了下眉，岔开了话题：“三姑娘寻的是哪家的公子啊，那公子品行如何？”
上次，三姑娘定亲的那户人家，卢氏并不满意。三番五次地暗示卢氏将这门婚事退了。后来，三姑娘带着卢氏从六姑娘手里抢来的那块皇后娘娘带过的玉佩，才算是把这门婚事，以很不刚才的方式给退婚了。
如今，卢氏又给三姑娘寻了一门婚事，她总是要问问的。
卢太太道：“是郑家。”
“郑家？”太太的脸色不好，“荥阳郑氏？”
卢太太点头，提起卢三姑娘的这门婚事，喜上眉梢：“虽说不是荥阳郑氏的长房，就算是旁支，也算是可以了。对方不嫌弃三姑娘订过亲，还三书六礼的送过来，这是对三姑娘看重。听说啊，和三姑娘订婚的那位公子，今年也要参加考试。能去参加考试的公子，品行总不会差的。”
郑家？
太太冷眼看了卢太太一眼。
她的女儿刚和郑氏退了婚，她的侄女就和郑氏的人定了亲，这算是怎么回事？
太太心中不喜，但又觉得卢氏能和郑氏定亲，对卢氏也有好处。心中的那点不高兴，也就过去了：
“母亲觉得好，那就是好。”
她说：
“可换了庚帖？”
卢太太笑道：“前日换了庚帖，郑氏又下了聘，”顿了顿，她又说道：“之前给三姑娘准备的嫁妆，带去了郑氏，怕是会引郑氏笑话。不如，咱们再加一层？”
她虽然是询问之意，但言语之中是希望太太能答应的。
卢氏的那点东西，勉强能养家。要是再分出去给三姑娘做嫁妆，那就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太太当然听出来了卢太太的意思。
只是……
她转头看着坐在角落里喝茶的六姑娘，苦笑了下。
她想要拿府上的东西给三姑娘，难啊。
卢太太殷切地看着太太，太太也不好拒绝，转头和六姑娘说话：“小六儿，你觉得如何？”
谢六抬眼，淡淡地看了太太一眼：“卢氏嫁女，是好事。我会按照咱们之前的礼尚往来，给三姑娘封一个大红包的。”
换言之，这事是卢氏的事情，跟谢氏没关系。
太太先是一愣，随即低笑。
还真是个挺好的理由。
卢太太听到六姑娘拒绝，脸色一冷：“谢六，你这是什么话？三姑娘嫁的好，你态度怎么这么冷淡？”
六姑娘笑道：“您这话说的更不对。卢氏跟谢氏，是两个谢氏。至于三姑娘能嫁去哪里，能嫁给谁，是卢太太的能耐。与谢氏只是姻亲，谢氏能帮得上忙，自然是好。帮不上忙，也是谢氏能力不足不知道，您在恼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