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居延看着前方这个紧紧牵着自己手的男人，不由得在心底笑了笑。
她所做的，所追赶的东西，这样狼狈又无所用处的她，何德何能配得上这般深情，又能用什么东西来偿还。
想来也是摇了摇头，也任由他牵着，走快了些步子，与他并肩走走也好。
突然想到了什么，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始终挣脱不得。
他突然的发力，抓的太紧了。
黑石回身不满的停了下来。
拉扯之间，刘居延来不及停下脚步，一头就撞上了，她愣愣的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双漆黑不悦的眼睛。
黑石蒙着的脸，在光线映出了轮廓。
周围无比的嘈杂，那些叫卖声在这一刻都不太有存在感，耳边也变得无比清净，因为她根本分不出心来理会其他。
黑石撞上她清澈的眼神却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自己又默默撇开了眼睛，怀中人却噗呲一笑，黑石一晃神的功夫就循声着眼看过去，就看到她明朗大方的笑容。
她后退一步，退出他怀中笑道：“你怎的变得如此腼腆？都不像你了。”
笑弯了眼的她，被黑石愣愣的模样逗得更乐了。
酒楼也在这短暂的时刻里把灯笼挂满了屋檐，把两人的影子拉短了点，昏黄的灯明落在两人的身上，不知道是该跟着一起笑，享受着岁月，还是该为了一些将来的不一定，耿耿于怀。
黑夜有了阴影，有些东西所以才格外显得光明。
黑石心头一动上前了一步，慢慢走近了她，刘居延感觉到黑影的愈来愈近，一抬头就被笼罩进了黑石的影子里。
那里并不黑暗，是一片很温和很舒服的乐土。
出门刚挂完灯笼的伙计，一出门就看到那。
女人眉眼盈盈处又分出些丝丝缕缕温热，男人耐心等待，两人高高瘦瘦在人群中一眼看穿，如同一幅夜市佳人图，伙计眉头一展，上晚班的坏心情都过去了，小声打趣：“嘿，臭情侣。”
迷雾中的两人吵吵笑笑的身影，轰的一声，被一人愤怒的扇散在空中，薄雾之后一白发老妇，顶着花绿玉簪，处变不惊的安然落座。
顾右贤低沉着嗓子，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爽，质问这妖界的命神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上次你说，这只是个拥有古怪力量的普通凡人，这次你又跟我说，此人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是人间难得的瑰宝。”
命神无视他的质问，依旧不紧不慢的回道：“公子，心中莫恼，再往下看。”
顾右贤忍着烦躁，举杯饮茶。
命神手中不停，一阵薄雾从她手心涌出，汇聚成一道镜面的观测图，劝道：“莫恼莫恼，公子一向清心寡欲，何时对着男欢女爱之事，如此上心了？”
这话问出口，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镜像中的两人，在夜景中优哉游哉的四处逛，丝毫没发现有人正眼红注视着他们牵着的手。
刘居延和黑石两人走到了无人处，也不急着回客栈，倒是跃上了一栋屋檐，安安心心地赏起了月。
刘居延将头靠在了黑石的肩上，有说有笑的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顾右贤越看越恼，忍声道：“一个时辰了，你让我看了一个时辰的！就让我看着俩人打情骂俏！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摊子，算不准，你这老妖精，命神的称号弃得了 。”
“顾首领说这话，可真是越来越不讨喜了，要不是婆婆看你长得俊，可不接你这不知生处的小怪。”
大门被这么一推，妖界客栈的老板娘就一股脂粉味的出现在二人面前，他懒得理会，依旧气定神闲。
老板娘看他一脸关你屁事的死人脸，也不恼，被命神婆婆叫到了身侧。
她看着薄雾中的影像，郎有情女有意，月亮高高挂起，女子靠着男人肩，这番恩爱让人好不羡慕，再看身边一张臭脸，随即扯笑道：“小首领，这就是你从那鬼地方拼死救回来的，不错呀，洗干净还是个大美人儿。”
妖精客栈的老板娘不理会那张臭脸，煽风点火，心中无比窃喜，看着怎么去呛他。
老板娘幸灾乐祸道：“怎么，这是，你的大美人儿找新欢去了，还是抛弃你了。”
“看开些看开些，我看何都卫就不错，还有我们妖界那位出了名的大美人幺姬也不错，蛇王的六公主也不错，都是上上乘的大美人，实在不行就我们这条街之后的小村子上的小村花也好看，配你这小首领，绰绰有余。”
“哎，小首领啊，你看上大美人什么了，怎么这般兴师动众的来此问缘，这大美人也就长得好看的，比普通的小女人大方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上次来过我店里，还是被那加恪给抱出去的，这么花心的女人就算是再好看啊，咱也不能伤着自己的心啊，还是另寻个好，另寻个好，姐姐给你说媒去……”
老板娘自顾自的说着，顾右贤眼睛也没从镜像中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移开过，这么开心，跟这个只认识几天的男人在一起，就这么开心吗！
他为什么会心慌。
为什么会烦躁。
为什么。
薄雾中的镜像传来了声音，靠在男人肩上的脑袋也支了起来，侧脸捧起男人的脸问道： “你……”
黑石却挣开了，抓着刘居延的手放到腿上，撇开眼睛不看她：“你这般亲近，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刘居延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我能有什么鬼主意？我就是想问，我换张一般点的皮你会不会就不认识我了，所以你喜欢的……？”
黑石一愣，手上一空，刘居延捧着自己脸，一脸震惊继续道：“不会是脸吧。”
黑石：“……”
刘居延道：“那我可得好好护着这张脸，毕竟我也这么喜欢，揽境自赏时会有个好心情。”
她以为她的玩笑，可以打开黑石的心结，可黑石却是一脸心疼，伸手摸着她一侧脸颊，拇指轻轻划过道：“之前……这，有道疤，我也没嫌弃啊。”
“嫌弃归嫌弃……”换张皮，你就认不出了。
刘居延自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正窃喜，耳边黑石委屈的喃喃道：“……换张皮，我也能分出来……”
“我的阿猫啊，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养大的的小崽子，动不该有的心思。
咔嚓一声，杯具破碎，碎片在顾右贤手中捏的嘎嘎作响，这是人间来的茶具，在妖界久了，便沾了点妖气，也将他的手割伤了，他就像不知道渗出的血迹一样，紧紧握着碎片，直到自己破功，将碎片化为灰烬。
老板娘得寸进尺幸灾乐祸，激动道：“哎呦！哎呦哟，原来这里边的是旧情人啊，哎呦，小首领，那你可就没机会，我听说啊，动情的妖怪最是深情，前世的爱恋求得今生又相遇重逢，想必也是不会就此罢手，小首领就不要横插一腿了，免得劳民伤财，最后又落得个伤心的下场。”
“小首领，不就是被抛弃了吗，没事的没事的……”老板娘半耷拉眼皮，娇容妩媚的扬手劝说。
“我不喜欢小这个字！希望下次？”顾右贤起身离去，不忘回身说道。
一道冰冷而锋利的视线，投到老板娘身上，那视线吓得她一愣，之前是不管怎么叫，都是爱答不理样，都叫了多少年，今年还真是撞了霉运。
抛弃，伤心，爱恋，罢手，横插一腿。
什么横插一腿，什么前世今生！什么爱恋！！人是我带出来的，就应该连人带心的属于我！
他气得发恼，没走一步，没想起她刚刚跟那个男人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
恨不得！
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抢过来，藏起来！
命神婆婆留道：“公子，机缘来了，何不留步再看。”
顾右贤气道：“我看不必！”
命神婆婆追问道：“真的不必。”
几步之后，顾右贤停在之前的位置上，瞧着男人心口处涌出的丝丝蓝光，而那个女人捂头，模样十分痛苦狼狈。
跟那时一样。
她这是……
命神婆婆问道：“公子，可看到什么？”
顾右贤一瞥眼，没有回话。
“这是有缘人才能看到的窥虚镜，只有生生羁绊之间的有缘人才能看到这里面有什么，老身也只看见两道重影。”
闻言，使他一愣，那方才可不就只有他……和这位……
他扫眼处在一边四处张望的老板娘，空气中就涌起了些危险的气息。
老板娘被看得心里发虚，连忙解释道：“我也是，我也是只看到两道重影，我那是见过这大美人儿……”
所以刚刚的情况是只有他自己在这，干发疯。
命神婆婆继续道：“你可说些字，老身可为你解惑。”
男人身上涌出的蓝光，就像绵延的溪水，不断涌进身侧的女人，只有晕了的时候，男人才能老老实实的抱着她，也只有手脚腾不出来的时候，才会撕下那张嬉皮笑脸的假面。
刘居延头颅的位置倏地闪着若有若无的光斑，顾右贤仔细看着，才分出那是一枚形似钉，直直从她的百会直插进来，蓝光围绕在两人周围，合着刘居延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一齐对抗那枚钉子。
那是“九……”一时不慎，竟说了一字。
“九。”命神重复道，便伸出手指，为他解起了惑。
半晌过后，说道：“九乃救乃尾乃世乃界，亦是因，亦是果，公子与那位姑娘乃是九世情缘，此次居是末，天告诉你的不过一个惜字。”
惜。
薄雾浓云愁永昼。
雾气在空中汇聚一处后，岿然散去，徒留言一人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