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盯着周歆禾的面具，眼神中透露出困惑和不解。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周歆禾一一摆弄着桌上的器物。
“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想听实话，你究竟是谁？”
“我这个人但凡说出口的话，一定是实话。”
“……好，你说你是个杀手我信，但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莫青绕到桌案对面，俯身双手撑桌。
“那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毕竟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过去。”周歆禾继续低头摆弄。
“此话怎讲？你莫不是失忆了？”
“差不多吧。”
莫青站直身躯，“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不必了。”
“为何？”
周歆禾抬头看向他，“有些记忆恢复了反而会徒增痛苦，莫青先生应该深有体会吧？”
面对周歆禾犀利的眼神，莫青的心霎时被揪紧。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周歆禾猛然跪倒在地，右手紧紧捂住胸口，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莫青连忙上前抓起她的手腕。
药房外的三人不安地等待着，生怕里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不行，辰皓哥，我去看看！”
“等等唯希，我们一起去！”
三人正准备破门而入，莫青打开房门。
“歆禾人呢？”李唯希急忙问道。
“归一发作，晕过去了。”
三人闻言立刻冲进房内。靠墙一侧的床上，周歆禾正静静地躺着。
江辰煜蹲在床边为周歆禾把脉。渐渐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猛地起身，怒气冲冲地瞪着莫青。
“今日一早你给她把脉的时候还说她的脉象强劲有力，为何现在却变得如此虚弱？”
李唯希跪在床头，她不懂药理，可是看着她昏迷的模样，便觉心如刀绞。
莫青心虚般深吸一口气，“早上我给她的酒里放了龙须草。”
“什么！你怎么能……”江辰煜怒不可言。
“辰煜，什么是龙须草？”
“一味能够增强药性的药材。”莫青扭头瞥一眼床上的周歆禾，“从一开始她便发现了，可还是把酒喝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唯希极力克制自己。
“我有我的打算。她是我的药人，无论什么药，只要我给了她，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喝下去。”
江辰皓双眼通红，猛然出掌打向莫青。
莫青迅速侧身避开，掌气打碎了桌案上的花瓶。
碎片掉落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周歆禾。
“这本就是我们的交易，你们若是忍受不了就拿着?椤冰赶紧走！”莫青显然也被惹怒了。
江辰皓终于冷静下来，“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们既然这么在意你，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莫青看着周歆禾说道。
此刻的周歆禾缓缓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
“歆禾，你……你没事吧？”李唯希起身问道。
“她没昏迷？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们？”江辰皓不解地看向两人。
“她的确昏过去了，只是你打碎花瓶吵醒了她。”莫青解释道。
“这就……醒了？”江辰煜仍旧摸不着头脑。
莫青无奈叹了口气，“杀手对这类声音最为敏感，因为她要随时保持警惕，以免有人趁她昏睡的时候来杀她，我说的对吗？周小姐。”
“莫青先生知道的还真不少，看来那位何落小姐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请见谅，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你的底子实在太好，我们的时间都不多，若非借助龙须草，归一的药效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完全发挥出来……”
周歆禾起身走向桌案，“我知道莫青先生此举是为了试探我。作为药人，你想用什么药我都会接受，所以下次就请不要在背后给我下药了。”
莫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歆禾拿起桌案上的纸笔，写完后递给莫青。
“这上面的药材，还请莫青先生替我准备好。”
莫青扫视一眼，瞬间面露难色。江辰煜见状走到莫青身后。
“你可知这上面的药材随便一样就能让一个健康之人病入膏肓？”
“我自然知道，所以它们必须一起用。反正试药的人是我，我总不可能自己害自己。”
“歆禾姐，你想以毒攻毒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其中有几味药的药性相冲，再加上归一，倘若这方法无效，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江辰煜急切地说。
周歆禾瞥了他一眼，“一般的解毒方法，莫青先生想必都已经试过了，我们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如此一招反其道而行之，或许能成为新的突破口。”
莫青将药方放回桌案，“我即刻去准备。”随后走出药房。
周歆禾看向身后的药柜，思索着可以用到的药材。
“歆禾，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歆禾没有理会，李唯希向江氏兄弟使了个眼色。
门关上后，药房里只剩两人。
周歆禾仍旧盯着药柜。
“歆禾，你能不能转过来看着我……”李唯希的语气中带着恳求。
周歆禾愣了一下，转过身面向李唯希。
“想说什么？”
真正到了开口的时候，李唯希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别说了。”周歆禾似乎看出了李唯希的为难，“无非是一些感谢或者抱歉的话，我听的够多了……”
“不是！”李唯希打断道。
周歆禾露出疑惑的神情。
两人在一瞬间注视着彼此。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作那个叫安南的人？”李唯希似是终于下定决心问出这个问题。
周歆禾怔住了，她不知道她会如此在意这件事。
“歆禾，回答我。”李唯希上前一步。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周歆禾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出这个问题？”
面对周歆禾的反问，李唯希迟疑了。
“在魔域的时候我说过，是我亲手杀了她，这也成了我至今最后悔的事。你和她很像，我第一次在城外见到你的时候的确把你错认成了她……”
“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或许吧。”
“那我呢？”
“你？对我来说，你是个麻烦。”
“麻烦？什么意思？”
“知道我们杀手都是怎么称呼要杀的目标吗？”
李唯希摇了摇头。
周歆禾嘴角微微上扬，“除掉这个麻烦。”
“我……”
“我不管你们留下来是为了什么，药王山谷这个地方绝不是久留之地。若是药王回来，我们一个都走不了。你要是还想救你的母亲，就赶紧回去。”
“歆禾，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但是我们留下来真的只是放心不下你。作为杀手，你或许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你的身边也可以有人陪着你，你可以不再是一个人……”
“够了！”周歆禾一声喝断，“我的身边不需要任何人。”
说完她便疾步离去。
李唯希站在原地，她已下定决心，无论被拒绝多少次，她都不想放手。
“公子——”
阿颜匆匆走进孟子琛的书房，手中拿着一张纸条。
“何事如此慌张？”
孟子琛放下手中的笔，接过阿颜递来的纸条。
“佑兰君传信说叱干王已下令，三日之后，东西两支军队就会南下攻城。还说按照先前的约定，王上的军队须在南边等候，随时准备支援。”
孟子琛脸色大变，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阿颜，封锁消息，我去找父王。”
孟子琛冲出王府，直奔宫殿。
服用往生丸后，南厥王的病情逐渐好转，开始重新执政。
“父王！”
孟子琛冲进大殿，南厥王正在批阅奏折。
“出什么事了？”南厥王头也不抬地问。
“刚收到佑兰君的传信，叱干那边已经动手了。”孟子琛走上前递上纸条。
南厥王看过后脸色凝重起来，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孟子琛。
“往生丸的人情不得不还，可这一仗，我们打不起。”南厥王扶首，“这些年来我们的军队一直闲置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如何能成为那挑起战火的人……”
“父王，此事是儿臣的错，我不应该拿整个南厥做赌注。”
“你的确做错了，不过你也是为了救我，父王不怪你。”南厥王起身走到孟子琛身旁，“子琛，你记住了，战争乃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无论何时，你都要考虑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父王，儿臣记住了。”孟子琛严肃行礼道。
南厥王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右肩，回到桌案前坐下。
“父王，那我们还要出兵吗？”
“这张纸条是佑兰传来的，并不能代表叱干王的意思，先不要有动静，避免产生混乱。对了，除你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吧？”
“纸条是阿颜拿到的，儿臣已经让她封锁消息了。”
南厥王深思道：
“这个阿颜的身份来历，你可调查清楚了？”
“她是四年前南下的那一批难民里的一个，儿臣接济她时，她已高烧多日昏迷不醒。醒来后似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连名字……我感觉也是她随口取的。”
“那她这次和你一起去中原可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阿颜武功高强，医术精湛，这一路上倒是帮了我不少忙，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确实能让儿臣轻松不少。”
南厥王默默点了点头，“即便如此，你还是得小心提防，毕竟是个来历不明的人。”
“儿臣明白。”
回到王府，孟子琛修书一封准备告知佑兰君。然而写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佑兰君此刻的想法，若是这封信被叱干王的人拦截，或许会给他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孟子琛放下笔，叫来了阿颜。
“公子有何吩咐？”
“阿颜，倘若我现在要你去一趟中原，你可愿意？”孟子琛抬头看着阿颜。
“公子的吩咐，阿颜必定全力完成。公子要阿颜做些什么？”
孟子琛站起身，面向阿颜。
“去找佑兰，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要即刻出兵。”
“好。”阿颜毫不犹豫地答应。
“还有三日的时间，以你的脚程应当能赶得上。不过你曾和我一起去过叱干，那边的人或许能够认出你。切记，倘若进出有困难，千万不要硬闯，去临仙阁找人帮忙。”
“是找那位女子吗？”
孟子琛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找她或许有点困难，去找一个叫裴之才的人，他是临仙阁的阁主。”孟子琛说着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阿颜，“拿着这个去找他，看在往日的情缘上，他应该会帮你这个忙。”
阿颜接过后点了点头。
“见过佑兰后不要急着回来，留在邺城，收到你的信我和父王会再做打算。”
阿颜意会，转身退下。
“等等，如果……如果真的见到了她，帮我向她问个好。”
“属下明白。”
看着阿颜离去的背影，孟子琛坚信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叱干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裴之才刚回到歆歃堂，鬼面便叫住了他。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两人来到鬼面的房间。
“有她的消息吗？”裴之才开口问道。
“果然啊……你还是会先问这个问题。”
“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很可惜，我也没有收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药王山谷她去过一次，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故才对，怎么会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
“她想要的那三味药都是世间难得的奇药，想必拿到手也要花费一番工夫。”
“若只是拿药也就罢了，怕就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裴之才低声道。
不过这句话还是传入了鬼面的耳中。
“也是时候给她传个消息了。”鬼面从桌案下面拿出一只木鸟，“说说吧，叱干那边的具体情况。”
“叱干王的儿子达利回来了，带回了金晶石，如今正在加急打造金刚战甲。驻扎在叱干域外的东西两支军队已经准备就绪，明日左右使就会率军南下。叱干王还派人向南厥那边传了消息，让他们的军队随时准备支援。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些。”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你有什么想法？”鬼面抬头看向裴之才。
“东济城、西幻月，这两座城都是易攻难守，叱干此次来势汹汹，想必很快就会得手。届时两军交汇，以叱干王的性子，乘胜追击，直逼邺城是迟早的事。那你的计划，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