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罗浮额外宁静祥和,皓月当空,繁星点缀在深黑色的画布上,映衬着天空的水墨画。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罗浮几乎每个夜晚都是如此,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在意关注的。忙碌一天的打工人照常归家,平凡,让人忘却了曾经的战争的苦难,人们都相信未来会更好。
但这一天,对初晴来说并不算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几百年前的今天,她出生了,也是几百年前的今天,她死去了。
生日和忌日都是同一天。
在堕入终末,丧失灵魂后,她忘记了很多事,却清晰地记着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
几百年前的今天,她没想过所谓幸福原来离自己那么遥远,所谓祥和,也不过是疯狂前最后的欢愉罢了。
小时候,她很孤独。
因为和同龄人格格不入,平民大多和她没有交际,那些贵族初晴又不喜欢他们自带的飞扬跋扈的光环,长久以来,她都只追逐着父母的背影,无所畏惧地享受着孤独的滋味。
现在,她也还是孑然一身。
很早之前她就想开了,融入能融入的,放弃不能融入的。这个世界,没必要为了和别人一样而瞎折腾。
她端坐在一处屋檐上,平静地注视着一处四合院。
令使的感知力可以让她轻而易举探知到里面在举行着生日的晚宴……既然是初晴的生日,当然也是雪霁的生日。
看着曾经的自己脸上绽开的笑靥,初晴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手始终抓不到任何东西。
似乎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
又似乎,那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这场晚宴,应该是最后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欢乐时光了。
在那之后……初晴目光逐渐由柔和转向凶厉。她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那个该死的家伙占据了父亲的身体。
旧日的回忆让她逐渐陷入痛苦的癫狂。
枫占据了墨枫的身体,控制了符玄的心神……驱使罗浮一步步走向毁灭,一切都只是为了推开那道门。为了推开那门,符玄死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他借神秘的力量篡改了罗浮人的认知,让雪霁成为替罪羊,好让他继续掌舵罗浮继续实现他的野望。
直到最后,他都没能登神。
他死了,连同着罗浮一同陪葬。
如果不是一次意外,雪霁就是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早就被偷梁换柱了。在她七岁那年她从私塾回来提前回来了,却意外发觉父母都在家,亲耳听见自己的母亲称呼那个鸠占鹊巢的人“主人”。
也应该是撞见了这个秘密,即便那时候雪霁没觉得自己被发现。但枫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应该也是他最后将替罪羊选定在雪霁身上的原因。
毕竟,明面上,他不能对雪霁动手。
背地里动手也太突兀了,总是对他隐藏身份会有或多或少的影响。
初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些回忆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要不是她如今生命特征已经消失,说不定,会因为过于癫狂而晕厥……她想挽回这个错误,那个时候她知道得太晚了。
就算告诉再多的人,那些人也不会信一个小女孩的胡言乱语。
当雪霁选定为那个替罪羊的时候,被神秘力量篡改认知的罗浮人对她千夫所指。只有青雀选择相信她,并动手段把她送出去,避免她被处死的命运。
俱乐部#0,枫,那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欺骗了任枫、墨枫等等所有人在内,只是为了他的登神计划。为了这个目的,哪怕是所有人去死都是值得的。
宇宙间的罪犯对比他来说,简直就是善良的天使。
“哟,好看吗?”一阵戏谑的声音打断了初晴的思路,只见花火毫不避讳地坐在她旁边。明明前几天她们还差点动起手。
对于身上这个狗皮膏药,初晴已经差不多习惯了。毕竟甩也甩不掉,除了习惯还能做什么。在罗浮动手杀令使,反而会暴露自己。而且,她感觉到自己能干涉的东西在逐渐变少,果然那一天对符玄说了太多,已经开始消磨她的存在力了。
“你又来干什么?”初晴冷声说道。
换做任何人,被这么冷冰冰相待,早就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了,人总是要脸的。但花火是谁?没心没肺来形容简直就是在骂心和肺,于她而言,乐子大于一切,脸面这玩意有啥用。
而且,花火打心底认为初晴和自己是一路人,如果她是假面愚者,估计真得可以和自己相谈甚欢。
至于同情……
啧啧,太廉价而且毫无意义的东西,不值得会出现在令使心中呢。这个世界的悲剧太多,我去同情别人,又有谁来同情我呢?
人生来就是悲剧,那么更要让欢愉的笑容挂在脸上,直到永恒。
“给你庆生呀,今天不是你生日嘛。呐呐,我好不好?”花火笑道,然后端过来一瓶酒,“来,上好的醉不归,从老桑博那老混蛋那抢来的。”
“呵呵。”
“别对我这么有意见嘛,说实话,我应该真得没招惹你吧。”花火说道,“就是不成为朋友,我们也不该是敌人。”
“你有过朋友吗?”初晴拿过这有些浑浊的酒液。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了。如果是我认为的朋友,那么比比皆是,如果是你心中所想,那么别无一人。哪怕是那群酒馆的人,也只是我们逢场作戏的陌生人罢了。”花火说道,“来来,干杯,祝你生日快乐。”
初晴没接过话茬,直接把酒一饮而尽。酒只不过是麻醉品,但麻醉之后,总是要回过头来继续面对现实。
“哎——这好酒要细细回味的……真浪费,你都不知道桑博他看到酒被抢了脸上有多难看。”花火说道,“就是酒馆,这种酒也很少见。”
“废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多呢。”
此后,两人沉默地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不久,一阵阵清风不停地拂过,吹动两人的发梢。
“起风了……”花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