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之人。”
骆北修淡淡念着这几个字，忽然笑出声来，“命定之人哈哈哈”
他看着清禾，笑的眼角渗出泪。
“你为何笑？”骆北修的笑一下又一下击在清禾的心上，她莫名心慌，总觉得他的笑声里还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骆北修笑够了，他看着清禾上神，说出了自己最后一个愿望，他要跟这个命定之人说几句话。
见清禾迟疑，他微微动了动身上的枷锁，“师尊，我如今这般样子，是伤不了他的，更何况，你在这里啊，我又能如何呢？”
是啊，他能如何？
牧呈被带上来的时候人有点懵，尤其是他看着清禾上神如此轻松就把他带上来时，心里想要刻苦修炼的念头愈发强烈。
他方才可是半步都踩不上去……
当他站在高台时，才觉得空气之燥热，周围涌动的岩浆仿佛狂笑的鬼魅，他看清了高台上的少年。
他身形瘦削，脸颊凹陷，身上都是枷锁和血渍，看起来很不好。
他是骆北修，牧呈肯定。
“他曾是我的弟子，品性虽然遭世人诟病，但终归不是个完全的坏人。”
“他想与你说几句话。”
牧呈不理解她口中这完全的坏人是何含义，骆北修叛神三界皆知，三千年前的浩劫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这样的人，在她的眼里，竟然还不是个完全的坏人吗？
她，就如此护短？倘若有一天他牧呈众叛亲离，她可会……
想到这里，牧呈停下，不想了。
她应该是不会的。
他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啊，这骆北修可是和她有三百年的师徒情分的。
不知为何，牧呈心里忽然泛起薄薄凉意。
“好。”
清禾虽然平日里爱听些墙角，可如今这般情形，她也是适时退到角落，将地方留给了牧呈和小北。
她有些事想不明白，这次出去她得去问问天帝，或是，她想起轮缈灯。
可以借来一用，有些事，只怕旁人言语根本说不清，还得自己去看。
骆北修抬眼看到了牧呈，这人生的艳丽，虽然他知这样形容一个男子应该是不好的，但他实在找不出别的形容词。
因为他，确实容貌出众，就算放在惯出美人的神族也是顶好看的存在。
他眉间是清绝的星月菩提，那是缘机仙子用朱砂笔画的，因其与神明结缘，故红色的星月菩提也被神力渲染成了耀绝三界的银色。
好看，骆北修这样想。
这星月菩提，好看的紧，他在梦里也曾肖想过。
“你是骆北修？”牧呈先出声打破了寂静，他语气里带着些微弱的敌意，骆北修嗅到了。
这敌意好生熟悉啊，原来竟然这般明显啊，难怪三神不惜冒着被天道降罚的风险也要废他五识，将他丢进妖兽横行的魔渊里。
实在是年少的自己藏不住那些澎湃爱意啊。
骆北修叹了口气，牧呈不解。
“你叫什么？”骆北修问。
“牧呈。”牧呈答道，又继续问：“你要与我说什么？”
骆北修看着牧呈年轻的容貌，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对他说：“若你不够强大，便不要说爱她，更不要试图和三界对抗，那只会害了她。”
不知是在给牧呈说，还是在透过他劝诫年轻的自己。
牧呈心头微震，冷声道：“我与她没有可能，你这话白说了。”
骆北修笑了笑，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他那时内敛却早早认清了自己的心，这牧呈看着年轻，果然嘴硬。
若真是三生石上的命定情缘，那必定是会生出情丝的，清禾的情丝献祭了，那便只有牧呈会情根深种。
愿他不要落到他这般境地。
“牧呈，你还年少，若有一日真认清了自己的心，不要担忧，那本就是你的情缘。只是你们的情路只怕会比我的还要坎坷，只愿你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爱她护她。”
骆北修说到这里，看向那角落里的低头的神明，微微勾唇：
“她天生不懂情爱，虽是神明但多的是无可奈何，我犯了诸多错，说到底不过执念二字，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在她的记忆里能久一些。”
“你要护着她，牧呈。”
骆北修再次叮嘱道，仿佛过了今日他就没了生机一般。
牧呈只觉得他好像是在交代遗言，问：“你不是喜欢她吗？”
谁道骆北修听到了这句话，竟然低头笑了起来，眼角渗出泪，他抬头看着清禾，忽然忆起她第一次在街头见到他的样子。
她一身白衣胜雪，向满身血污的他伸手。
“我不敢肖想神明的。”骆北修眼底多了些愁苦，连带着牧呈都觉得喉咙发紧。
“牧呈，切莫走我的老路，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三界待她，本不公平。”
“你要待她好一些。”
骆北修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他像是个迟暮的老人，混浊的眼里藏着旷古的悲苦哀伤，他忍痛把这辈子最为珍视的东西割舍给真正能护着它的人。
这世间，真有人爱她如此吗？牧呈听说过那个传言，可如今亲眼所见心头不免震撼。
骆北修的声音渐弱：“牧呈，好好守着她，好……好……强——大”
“骆北修！”牧呈惊呼出声，他跑过去，这边的声音也让清禾心头一顿，她回头看，
骆北修忽然失去了支撑，他为数不多的法术凝聚成一颗珠子飘到牧呈身上，尽数融入他的体内。
那是，仙法传承！
澎湃的仙力点亮了岩浆洞穴，这般强大，这般耀眼。
而被铁链束缚住的少年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清禾过来，她看着骆北修，心头酸涩，哑声道：“小北，”
她向他渡去神力，却发现少年的身体早就残破不堪，能撑到如今已是奇迹，三千年的万箭穿心和烈火焚烧早就把他的魂魄燃尽，可他还是将自己不知何时抽出来的术法拿给了牧呈。
牧呈那里澎湃的仙力像是少年无声的礼赞，他有这些仙力，若是想逃，定是极为容易的。
可他没有，小北有错，可他待她这个师尊，却无半点不敬。
清禾忽然想起小北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师尊，小北会好好护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