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着清禾上神，捋了捋胡须，笑道：“上神说笑了。”
“世间恶鬼皆灭，哪里还有什么迷惘城呢？没有鬼的迷惘城不叫迷惘城。
清禾微微垂眸：“摆渡人说的是。”
黎梦不解：“上神为何？”
“小帝姬。”伯希比了比噤声的动作，黎梦终究是没再开口说话。
清禾一行坐上了摆渡人的小舟，河水炙热滚烫，向外升腾冒着白色的热气，水里的骇人白骨此起彼伏，像是在目送老人离去。
一路静默无言，清禾的思绪飘远。
小牧呈，
你要等我，
我来找你了。
老人站在船头，他看着这缥缈的湖面，空洞的眼眶里流出血泪来。
他一边摇桨，一边唱道：“海棠未语，梨花先雪，一半春休。争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日却为长。”
苍老的声音里藏着万古的哀愁，他似乎是在感念时光易逝，今非昔比。
坐在船头的清禾想起了那位邪神，若是他还存在，这世间是不是又是一番光景？
正神凋零，阴阳失衡，到底要如何做才对呢？
人死无处可去，阴间并无地府，靠轮回境勉强支撑的这千万年光景倒也是镜花水月。
以身饲道。
清禾的心中显露出着四个大字。
小斩天也只是在剑中默默叹息，主，在做一件代价很大的事情，他有些害怕。
清禾上神是这世间唯一的正神了，她想做什么，旁人根本拦不住。
若非要推举一人前去，恐怕也只有那个牧呈了。
牧呈啊牧呈，你可得争口气，不然可太对不起我们上神了。
而清禾和小斩天所挂念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万恶潭中，一身黑衣随风飘荡，眉间的黑色云纹如恶鬼一般贪婪地吸食着这世间的贪怨之气。
世间所需要的神？
他缓缓睁开眼，鸦羽一般的睫毛下是金色的瞳孔。
“神魔骨？”
牧呈伸出手，磅礴的神力聚集在他手心，而后他每一步，都开出偌大的火莲。
“又怎样？
牧呈笑了笑，他感受着体内翻涌的神力，如此强大？
这就是神灵吗？
而万恶潭外的枯生却在牧呈释放出神力的一瞬间，跪在地上，目露惊骇。
“主神？”
牧呈、他，他成功了？
世间万般恶念汇聚一身，他的神力竟然如此温和？
就在枯生震撼疑惑的时候，面前忽然凌空出现一朵硕大的火莲，他的视线朝上缓缓移动，然后便看见那熟悉的黑色衣摆。
但面前这人的神力如此磅礴，他缓缓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牧呈。
他墨色的长发随风飘起，金色的瞳孔里是平静温和，耳边的红石耳坠妖冶泛光。
浩瀚的威压之下，枯生不得不低头：
“主神。“
他终究是规规矩矩唤了一句主神。
那股威压消散了。
牧呈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如果你在这里，那么那一抹气息在哪里呢？”
枯生听得云里雾里，可偏偏他不能开口去问。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是转世邪神。
牧呈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他问枯生：“清清来了，我要如何将我这个样子藏起来？”
清禾上神来了？
枯生皱紧了眉头。
藏起来？这怎么可能？
而且寻常的遮掩之法根本瞒不过清禾上神。
“你不知道？”
牧呈的发问像是夺命的镰刀，此刻正放在枯生脖子上，一个不是，他就会人头落地。
\"主神，我一时想不起来。“
说完这话，枯生就低下了头，要杀要剐，就让他去吧，他摆烂了。
良久，他才小心翼翼抬头看。
发现那位转世邪神只是呆呆站在那里，有些伤感的样子。
“是不是，我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清禾就会离我而去，我与她，就是对立方了？”
牧呈问。
枯生答道：“是这样的。”
牧呈又问：“就算我能保证不乱使用这股力量都不行？”
枯生叹了口气，“你能保证是你的事，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世间人心复杂，”枯生顿了顿：“如何保证人人都相信拥有邪神之力的你不会掀起风浪？”
牧呈本是没笑的，可又见他忽然扯起一抹笑意来，“我只在乎清清，其他的人与我何干？”
星海的尸骸飘荡到他眼前，牧呈的眼里露出欣赏。
他大手一挥，故作轻松道：
“既然今日没有法子，那我们便改日再与清清相见吧。”
牧呈说完这话，便看向那阴森可怖的城墙。
迷惘城啊迷惘城，恶鬼群居之地，只是如今却只剩下那一只残缺小鬼了？
枯生看着如此阴晴不定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无论如何，事已至此。
星海之中，并无时间的概念。
清禾一行人来到迷惘城外的时候，亦是不知道过了多久。
待所有人下了船，清禾对那老人恭敬道谢。
黎梦皱紧了眉头。
她和伯希两人并肩走着，等那摆渡老人完全走远这才追上清禾上神的脚步开口问道：“我不明白，上神为何对那老者这般有礼貌？”
在黎梦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不过是一只小鬼。
“那小帝姬觉得吾应该怎么做？”
这话若是旁人问出来的，黎梦定然会觉得她在阴阳讽刺她，可这话是清禾上神说出来的，清禾上神怎么会介意她？
于是黎梦就把心中所想一股脑的全说出口了。
“黎梦觉得，不过是一个小鬼，您又是无比尊贵的清禾上神，何必跟他毕恭毕敬？他若是不愿意载我们渡河，打杀了便是。”
伯希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小帝姬不愧是魔族未来的王，这行事风格果然是典型的魔族。
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清禾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那骸骨不过是鬼王的一抹执念，当初邪神自愿被困赤沼幻境，连带着一众小鬼一起陨落，世间再无鬼族，而那一抹执念是鬼王留着看守这迷惘城的。”
黎梦不解，于是反问道：“倘若世间再无鬼族，那人死之后，应当如何？魂归天地吗？”
清禾摇了摇头，“世间有神物，名轮回境，顾名思义，轮回转世为用，是鬼王倾尽心血所做，足以支撑世间生灵轮回转世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