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你个衰仔敢嘲笑老子！”
何东阳被高焱一鄙视秒速炸毛，几乎是暴跳如雷要干仗。
“阳仔！”何振华将自己的不成器崽子呵斥住：“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老子教育你要礼貌待人都忘了？快给老子退后面去。”
何振华看似给儿子难堪，其实是在变相保护他、保全自己的面子。
这么多厂里的职工看着呢，何振华丁点不想让自家衰仔丢人现眼。
这小子嘴巴就没个把门的，经常会词不达意还说多错多，闭嘴就是最好的美德，最起码不坑爹。
何东阳愤愤不平指了指高焱，恨不能冲上来踹两脚，巧了，高焱也想对他动粗。
何振华刻意敲打狗儿子：“把你那蛤蟆镜给老子摘下来，流里流气不正眼看人像什么话！”
何东阳不敢忤逆老爹，只能拉着脸灰溜溜摘下了墨镜，但他依然装逼兮兮将墨镜挂在了花衬衫的胸口口袋，长发一甩一股子用飘柔的气质。
何振华简直就是没眼看！
胡联升更是不喜欢大侄子这股该溜子气质，上过战场的板板正正老一辈就喜欢那种留着寸头的小伙子，龙马精神意气风发沉稳又大气。
比如，眼前的高焱。
胡联升与何振华也不知道为何，对高焱竟是有一股子莫名的看顺眼感觉。
胡联升平易近人地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要与高焱握手：
“这位同志，你刚才说来我们厂是拖砖来着，我们对你表示热烈欢迎！”
高焱连忙丢掉烟头双手接住人家的握手：“对，我是来拖砖的，感谢胡支书礼遇。”
再多的话他不急着说，静静等待下文，这些处于高位置的人公开场合才不会无缘无故跟你亲近呢，态度如此必然是有目的。
“好说好说，不知道小友如何称呼？”
面对胡联升的套近乎，高焱十分有礼有节回复：“免贵姓高，单名一个焱字。”
“哦，好名字好名字。”胡联升客套寒暄时还不忘回头给何振华递眼色：
“老祖宗说得好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焱小友既然能主动来厂里拖砖，那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老伙计你说对啵？”
何振华心领神会当即附和：“对、对对，来者皆是客，咱们厂子目前也在寻求改制寻求进步，能有新鲜血液注入自然是再好不过，能给咱们的库存销一销就更好了。”
他的意思是，石狮镇国营陶瓷厂正值公改私，传统的销售模式肯定是要改一改，公对公不是唯一模式，私人也能入厂进货。
何东阳一听炸毛了：“老豆，上面可没这么说……”
“你住嘴！”何振华立马呵斥狗儿子不让吭气，生怕坏他们的计划：“厂里的事情自有我与胡支书来处理，你一个非职工就不要再开口了，一边去！”
何东阳就算再笨也听懂了，老爹不让自己再插话。
……
高焱一看对方这架势，立马明白了过来——
胡联升与何振华并非真心实意要接待自己，俩人看他是个毛头小子打从心底里也不见得会重视。
之所以如此热情，其实是想拿高焱做挡箭牌。
“高焱小友呐，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是从外地来的吧？”胡联升继续发挥平易近人本领，握住高焱的手死活不肯松开，就像是生怕他跑了。
“嗯，对，我是从外地来的。”高焱十分配合地回应对方，静静等待下文。
“哎呀，外地友人来一趟不容易嘛，走、走走，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你，顺便再谈一谈你要拖货的事。”
胡联升终于顺理成章露出了狐狸尾巴，笑呵呵拉着高焱的手就往厂里走。
旁边的何振华也此地无银三百两：“对、对对，高焱小同志想从我们厂里拖货，那肯定也是要了解一番厂里的生产规模与实力嘛，你千万不要被眼前的情况迷惑了，我们厂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营陶瓷厂，实力非常非常雄厚。”
众人见他们呼呼啦啦要离开，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嚷嚷：“哎，问题都还没解决呢，跑什么跑？”
胡联升与何振华几乎是架着高焱在飞奔，一溜烟就蹿进了厂子里。
徒留身后的人群七嘴八舌吆喝咒骂：“都不是啥好东西，出来解决问题呢咋又跑回去了，架着一个挡箭牌糊弄谁呀？那小子一看就不是来拖货的大客户，指不定就是厂里找来的托儿……”
然而，无论情绪激动的人群如何吵嚷，胡联升与何振华架着高焱闷头就是一个跑。
职工们的问题今日依旧没能得到解决，几个牵头人聚到一起商量：
“老大，你看这情况该咋办？”
“意料之中的结局，没有这个叫高焱的小子出现，胡联升与何振华也会找别的借口离开。”
“这俩老狐狸太过分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次次都在耍我们玩，不然，跟他们拼了！”
“胡闹！出门在外赚的都是辛苦钱，拼命做啥子？”
“那、那也不能总这样吧？一趟趟往厂里跑，次次都得不到解决，我还想拿了安置费回老家做点小买卖了。”
“我也等着安置费上货来着，羊城那边的服装批发店我都下好定金了，再不给结账上货可就要错过秋款高利润了。”
“别急别急都别急，厂子在这里他们跑不掉，咱们就守在门口不信不给解决问题。”
……
高焱被两位长辈架着风风火火跑进了办公区，确认安全后对方几乎是齐刷刷放开了他。
“哎，别走！”高焱眼疾手快挽住了二人的胳膊，龇牙笑：“您二位不是要带我去吃饭吗？还说饭桌上好好谈一谈厂里拖砖的事。”
胡联升与何振华再一次齐刷刷转过头，眼中全是同款震惊，明显在表达“你小子是不是缺根筋呀”！
但碍于身份地位，胡联升还是体面地打圆场：“哦，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没处理，老何，这里就交给你了。”
大企业混久了谁都免不了沾染一些官僚作派，滑溜溜跟条泥鳅一般。
糊弄闹事职工是因为厂子里确实没钱，解决这个问题远远超出了胡联升的职能范围。
此刻糊弄高焱这个挡箭牌，那自然是卸磨杀驴鸟尽弓藏。
但高焱有自己的目的，胡联升走了才好呢，留一个何振华相对好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