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阳跑到牌桌跟前，赔笑脸跟人家点头哈腰：
“杰哥，我把十万块都带来了，您先清点一下。”
那位杰哥的造型跟何东阳之前差不多，凉风下飘逸的黄毛遮挡住大半张脸，明明下雨天的厂房里能见度本就不咋地，他还装逼兮兮戴着一副蛤蟆镜。
这个年代的人除了跟港风潮流，还非常崇拜军人，像是军帽军靴军大衣，老爷们酷爱的飞行员皮夹克蛤蟆镜等等。
谁要是能整齐全一套飞行员行头，屁股下再压一台摩托车，那炸街都必须把油门轰上天！
高焱不远不近看着也没瞅清楚究竟长啥样，只看到杰哥一脚踩在凳子上一脚支柱地上，手忙着从牌桌上起牌。
杰哥面对何东阳的讨好连头也没回，不耐烦嚷嚷着打发人：
“你小子在我这里借的可是高利贷，谁说借十万还的就是十万？”
“啊？”何东阳一愣，急了：“不对呀杰哥，我前几天才借的钱，好容易凑够了你就别为难我……”
“少他妈废话！”杰哥抽空回看一眼他，怒斥：“前几天？那是前几天嘛！明明就是上个月的事，这他妈小学生都开学了，你还敢跟老子狡辩前几天。”
“杰哥，真的是前几天呀，开学也不过一周的时间，我跟你借钱虽然是上个月的事，但、但那可是月底，怎么算也不会超过十天。”
“玛德，晦气！”杰哥由于分神打错了牌，转头更是火气冲天：“能不能别在这里影响老子的好运？”
何东阳赶紧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先等你打完这把。”
高焱心里挺不是滋味，一个臭屌毛居然冲着他的兄弟吆五喝六。
关键何东阳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高焱更是恨铁不成钢：“阳仔，你先过来。”
何东阳听到高焱的话抱着钱屁颠颠又过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则是全部贯注在牌桌上。
“阳仔，我问你这钱咋回事？”
何东阳听到大哥的问话不由得尴尬一笑：“借的呗。”
高焱又问：“你借之前知不知道是高利贷？利息多少？限期啥时候还？”
“焱哥，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我跟他是同宗同族的发小，就凭我们的关系肯定不会收我利息……”
高焱面对何东阳的叭叭叭实在是无语至极，这种低端赌局不就是熟人坑熟人？
不熟的人还抱持戒备心不来呢，什么发小、亲戚、同学、兄弟，坑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多少人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一年赚的钱，回村后被这种低端赌局一夜洗劫一空。
过完年，输完钱的人又背起沉甸甸的行囊背井离乡去打工。
待到年底回来过年，依然憋着一口气被人忽悠去翻本，结果自然是输得裤衩衩都要抵押在牌桌上。
有了妻儿老小的人，还会被老婆哭着数落然后闹离婚。
……
杰哥那边一把结束，毫无意外又赢了。
乐得大笑的他嚷嚷着洗牌再开始，输了的人哭丧着脸站起身：
“不玩了，再输我连闺女学费都没了。”
“哎，别这么沮丧嘛，牌桌上就是这样的啦，有赢就有输、有输才有赢。”
“对，杰哥说的对，说不定翻盘就在下一场呢？”
“你前两天可是连续赢牌，输两把不是很正常？”
“玩嘛，后面几把说不定全是赢呢？到时候别说你闺女学费了，你就是去禅城搬一台彩电回家都说不定哦~”
石狮镇在这个年代隶属于顺德县，这里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喜欢承认自己是禅城人。
顺德是个神奇的地方，光是行政区划就隔几年一次变动，设区还是设县还是设县级市，一直都在不停变动中。
唯一不变的事情是，顺德人几乎不会说自己是佛山人，因为他们是省级直管的大区！
谁让顺德越来越有钱呢？华夏富人看广府，广府土豪看顺德。
在京都，一个牌匾砸下来十个人里面八个是当官的，另外两个跟当官的有关。
在顺德，一个牌匾砸下来十个人里面八个是有钱人，另外两个是更加有钱的超级土豪。
何东阳眼瞅着牌桌上又要重新开始了，连忙吱声：“杰哥，我来还钱呀！”
对方不耐烦回了一句：“说了你那是高利贷，你得还我利息。”
何东阳走过去给人家说好话：“杰哥，看在咱俩是发小的份上，利息就算了啦……”
“算你妈个头！”杰哥歪叼着半支烟一边洗牌一边教训他：“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知不知？”
旁边人也你一言我一语趁机帮腔：
“杰哥说的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
“当时杰哥看你着急用钱就借给你了，喂，你不是吧？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道上哪有这样的规矩！”
“阳仔，是不是站着撒尿的汉子哇？该给的利息必须得给的啦。”
何东阳被他们说得实在是脸上挂不住，义气上来硬着头皮问：“那、那利息是多少？”
旁边小弟默契的都不说话，杰哥嘿嘿一笑：“利息嘛也不多，一天一万，你借了我十万块，连本带利就是20万喽~”
“20万！！！”
何东阳的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了，这简直太匪夷所思，这不是明抢嘛：
“杰哥，我借你的是十万Rmb，又不是美金！再说了，我、我这才借了十天吧，就算是美金也不至于翻倍收利息……”
“少他娘废话！”杰哥呸一声把嘴里的烟头吐到地上，一手捏牌一手指着何东阳的鼻子怒骂：
“借钱时候你小子恨不能给老子跪下，现在来还钱你说这种话？”
“十天怎么了？十天没利息的啊！”
“港岛那边的人买房子搞贷款按揭，不就是一开始给银行还房贷时利息占大头？”
“本金120万，贷款120万，最开始的七八年肯定是利息占据绝对比例呀。”
“你借老子的钱，前面几天也全是利息，越往后利息会越少，本金是一年后才与利息持平，越往后利息占比越少本金占比越大。”
“这叫做新型放贷方式，老子要与国际接轨，你个屌毛懂不懂啊？银行可以合法这么干，老子当然也可以！”
“还有，利息多少钱肯定老子说了算，我说十万利息那就是十万，少一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