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天有一座有名的佛塔,三月三这一天,会有不少人进寺里为已逝的亲人点灯,寓意祈福、庇佑和思念。
鹿呦也去了,还拉着乌林一起,两人临走前把各自娘亲、师傅的牌位也带了过去,花了点灵石,将之供奉在寺里的功德堂内,并请了高僧诵经做了法事。
傍晚时分,暮云卷星,烟火缭绕,小楼闲倚黄昏斜阳处,人海如织,灯如昼,望不尽满城春。
江少煊还跪在功德堂里,脊背微弯,手持香烛,默然沉寂。
鹿呦看了他一眼,随同乌林一起跨出了殿外。
今夜便留给他自己吧。
一出去,向元灵几个便凑过来把俩人接住,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向主街去。
薛玉宸说琅嬛天的驱妖节会很热闹,果真如此。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桂华流瓦下,人群踏着光影,穿梭不停,街道两旁,摊位错落,叫声彼伏,有踩剑表演的,有打铁花吐火的,有当街编织幻术的,也有架着妖兽在空中驾驶洒花的,还有不少高矮不一、发色不同的异族人在卖海货,甚至你能在他们手里看到几条吐泡泡的鲛族人。
正街上,还有一支游行的队伍,由个戴着青脸獠牙面具、身着夸张巫袍的男子牵头,身后是一众白衣飘飘似仙人打扮的随行者,最后面还有一辆由各种鲜花扎成的花车,里面坐着个同样戴着面具、却着仙鹤羽衣的男子。
“前面戴獠牙面具的人扮演的就是诛神邪君,后面花车里坐的人扮演的则是你们青云宗的天元道尊,他们会沿着整个琅嬛天游行一遍,表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薛玉宸从旁解释着,双眼却盯着前面游行者打斗的动作,手指禁不住跟着比划了两下。
乌林今日一身锦红袍,颇有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偏了偏头问:
“诛神邪君,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
“哥,一看你就跟我一样,平常不爱看书,”顾景明拍了拍他肩膀,从后面绕过来笑道,“但这诛神邪君我还是知道的,就是百年前挑起大战的那只恶妖嘛。”
向元灵囫囵咬下一口滚烫的肉丸子:“我知道,我知道,听说这只妖可厉害了,十多个宗门大佬联手才把他给杀死。”
秋允之略奇道:“十多个大佬才杀死?那此妖的修为怕是已近渡劫期了吧?奇怪,这么高的修为他为何没有飞升,反而想不通来攻打云境界呢?”
顾景明接茬道:“嗐,这需要什么理由?妖族本来就嗜杀残忍,他们和咱们云境界的仇怨由来已久,也不止是这一两百年的事儿了,打过来也很正常嘛,至于为什么没飞升?肯定是因为修为还没到那份上呗。”
江行舟沉思道:“听说妖界现在都被一只妖给统一了,实力同样强大的可怕,怕就怕,他哪天也跟那诛神邪君一样派兵打过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鹿呦,心里忽地一跳,下意识否认:“他不会。”
说完又觉不妥,看着几个疑惑看向她的人,补充道:“额……我是说应该不会吧……仙妖两界好不容易才息战百年,若是轻易挑起战火,对妖界的臣民也不好呀,是吧?”
同样沉默的云晨轻瞥了她一眼,眸色微淡,却没有出声。
薛玉宸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准,听说那妖皇也是个嗜战之人。”
鹿呦抿唇笑笑,不再吭声了。
“对了,君故呢?最近怎么都没见到他?”向元灵突然问。
几人慢慢地跟在游行队伍后面,跟随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鹿呦听到她问话,眉微蹙,也觉疑惑,最近好像确实没见那少年出现过了……
“咚咚咚!”
前面忽地传来锣鼓之声,声音极其大,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是游行队伍演绎到高潮部分,演到仙妖两界对峙,十几个仙门之人围攻那獠牙面具者,就连花车里的人也持剑飞了出去。
一时锣鼓震天,响声不绝,人群也变得躁动起来,欢呼鼓掌之声几欲震耳。
因知道她体质特殊之事,所以几人一直把她圈在中间,牢牢护着,云晨更是一直用余光看着她,不曾离过一眼。
可也正在这时,空中倏地飞过一辆洒花的妖兽车,大片花瓣如雨飘落而下,恍然迷离了双眼,演绎者飞到空中,佯作打斗,混乱间,一个脸带面具的清瘦身影,如风般无声无息从旁侧飞来,揽了她的腰肢便若光般离去。
云晨最先反应过来,抬手去抓她衣袖,却只撕扯下一片衣角。
几人大惊,抬手就要祭出飞剑追去 。
“快看这个!”
向元灵突然大吼一声,手心接住空中飘下的一盏莲灯,指着里面的金字说,“熟人,是熟人,你们别着急!”
几人看着那莲灯内漂浮的一行灵文字,脸色却都是一黑,云晨牙关一咬,身形如电瞬间就蹿进了昏暗的夜色里。
几个少年紧随其后。
却不知,原本应该消失在前方的两道人影,竟凭空出现在了后方,戴着面具的男子轻勾了勾唇,眼里浮现一丝轻慢笑意,衣袖一拂,隐退在灯影中。
…
十二玉楼金阙处,银海摇曳中,戴着面具的男子抱着她落在朱色的钩阑前,高挑秀颀的身影,绣金暗纹的玄色长袍,乌黑的发束在一顶嵌玉紫金冠里,风吹来,同淡金色的发带一同飘飖,琼枝玉树,瘦雪霜姿,风骨若神。
在少女惊诧的眼神中,他揽着她腰肢往自己怀里一摁,面具下清冽的下颚微微低下,薄红唇瓣轻扬,声音低而含魅:“好了,今晚你是独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