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肆意流淌,走廊的地上躺满了尸体。
队员们冷漠地将高分子振动刀插进死亡者的头颅。那些还没有咽气,弥留之际的人渣也没能逃过补刀。
走廊之外,所有暂时没有其他任务的队员来到“厨房”救助幸存者。
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感染,佳航带领的队员寻来了消毒液,兑水后用喷壶喷洒装备与衣物。大部分队员经过一套还算严格的清洗。
几位女孩已经神志失常,医疗员为她们注射了镇定剂,这会让她们好受一些。
“头,咱能救的过来么?”医疗员一边行医一边回头冲着王唯问道。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救则救。”王唯嘴上叼着烟剜了医疗员一眼,显然对方明知故问很多余。
医疗员没有吭声,他拍了拍之前被鸟尸砸昏的队员脑袋。队员悠悠醒来,如果眼神能杀人,医疗员早死几十遍了。
“咱们现在隔十楼呢,扛你上来可真费劲,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赶紧和我讲讲……”医疗员开启了叨叨模式,王唯赶紧跑到另一边抽烟。
佳航在帮其他队员搞完清洗工作后,拎着喷壶来到王唯身边。给王唯喷消毒水的时候突然问道:“你说十二小时后,战区部队轰炸新凤城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新凤城被放弃了,所有边境部队已经从边境调离前往盛京。你们三旅大部队有很有可能已经撤了。”
“不可能!”佳航情绪激动,他上前一步将喷壶扔在地上,双拳紧握,脸上流露出的愤怒不似作伪。
“嘿嘿,别紧张兄弟,”王唯将半支烟塞到佳航嘴边,悠悠开口说:“来得路上,我们看见了不少牺牲的部队战士,大概率是你们三旅的。不过我们还发现了很多重卡车辙印,看方向是往釉岩方向撤得。”
佳航吐掉王唯怼在他嘴边的香烟,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气愤却无可奈何的状态。
对于佳航来说,如果三旅真的跑了,而且没有事先通知二营。
那二营的牺牲是为了什么?
为大部队留出足够多的转移时间?
如果真的是这样,三旅还是自己印象中不放弃不抛弃的部队么?
王唯看了一眼佳航吐掉的香烟,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点燃猛吸,吐出一口烟雾后说道:“别看我是国特局辰州总负责人,其实我知道的东西也相当有限,比如隧道中那些怪物。第一次遭遇的时候我也相当惊讶。”
“在来之前,我能得到的情报只有新凤城一带存有战争风险,并且已经实行高等级的管控。”
“元旦后,总局命令关外省分局不停向新凤城一带派遣特工,现如今不算我这批已经搭进去几百口子人了。”
“另外,不是所有启用的特工都拥有我们队伍的装备,那些同事在行动前的身份可能是农民,普通职工,退休工人,反正你只需要知道装备不怎么精良就行了。”王唯说到这皱眉摆摆手,看样子心情很是烦躁。
如果关外省总负责人是他,他可不会不停地往天坑里扔人,而是及时止损。然后去怼总局,这活不是这样干得!
很不巧,当今的关外省总负责人是个功利心极强的家伙,为了得到情报,那些编外特工在其眼里全部是可以损补的工具。
加上总局长日理万机,是个无情地盖章机器。关外省总负责人在报告中将过程损失掩盖到最小。总结一下,把坏的一面隐藏,把好的一面呈现给上级领导。
你当戴局子是傻子不知道?他只是装不知道罢了,活还是要干得,有一个顺着自己心意,表现欲强的下属是好事。
王唯一直干不到高级领导层还是有原因的,第一点,他自己承认过自妻子去世后一直在摆烂中度过,第二点他并不认为自己属于为达目的不记损失的人。其实这么说也不算对,比如报仇这件事上,他可以成为自己以往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头,救回来一个。”医疗员来到王唯面前报告。
“他有话要说。”医疗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补充道。
“走,去看看,”王唯拍了拍佳航的肩膀,示意其跟上。
房间内,几名女孩已然在药物的作用下熟睡,一名年纪较大的队员找来干净的毯子为她们盖上,生怕女孩们着凉。
大楼外面这时刮起了邪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发出呼呼的响声。
“室外温度降到了零下,寒流刚过去不久,这时候天气最邪性,别把这群孩子冻坏了。”
年纪较大的队员发现王唯一直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王唯点点头,嘱咐道:“待会去楼里找找有没有御寒的衣物给孩子们套上吧。”
年纪较大的队员露出欣慰的表情,但是他转头看向熟睡中的女孩时,脸上又挂满了无奈,忧愁。队员叹口气起身,他招呼几名同样脸上挂着不忍神色的队员到楼里搜寻还能用得上的衣物。
王唯领着佳航来到气色还算可以的幸存者面前。
这名幸存者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性,脸上有被利器割伤的划痕,右眼还有一道明显的淤青。
幸存者盘腿坐在地上此时正狼吞虎咽着面包。
“身份,职业,籍贯。”王唯毫无感情地开口询问,这一刻他再次进入审讯状态。
“史磊,警察,关外省新凤城人。”史磊吞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回应道。说完,他用衣袖擤干净因为挨冻流下的大黄鼻涕。
王唯扫量一眼史磊的肩章,淡淡开口说:“辅警吧?”
史磊愣了一下,他紧接着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听说你有话要说?”王唯抽出一支烟递给史磊。
“是的,长官。”史磊接过烟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但是很快,怒火消逝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
“长官,事情要从去年说起……”史磊说到这,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持烟的左手微微颤抖。
“你最好长话短说,咱们的时间有限。”王唯低头掀开袖子看了一眼腕表提示道。他掏出打火机帮史磊点燃了香烟。
“好的,长官。”史磊猛撮一口烟屁股,徐徐吐出一大口烟雾,随之开始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
2039年12月25日,晚6点左右。已经下班的史磊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吃口热乎饭菜,手机突然响了。
史磊拿起手机一看,是自己上司刘警司的电话。
“喂?刘队,怎么了?”史磊下意识地接起电话。
“突发情况,赶紧下楼。我在楼下车上等你。”刘警司语速极快地吩咐道,随即挂断了电话。
史磊没什么感觉,像这种突发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没有想太多,抓了一个妻子做的花卷塞嘴上就准备开门下楼。
临走前他还含糊着喊了一嗓子:“我出趟门,有紧急任务。”
妻子的回应声没有传来,史磊耸了耸肩,全当妻子已经在里屋睡着了,或者因为自己不着家置气呢!
史磊和平常一样到门口换鞋,从衣挂上拿下警用冬装披在身上。临走前,他看见了在衣挂上挂的便利贴,鞋柜上还有一个验孕试纸。
史磊没有太多注意这些东西,只是叹口气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五分钟后,史磊来到小区楼下,刘队坐在驾驶位上用手机编辑着短信,史磊上前敲了敲车窗。
刘队放下手机,拉开车窗,递给史磊一个眼神。史磊点点头绕着警车转了一圈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刘队,”史磊朝刘队打了招个呼。刘队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用手机编辑短信息。史磊也不会自讨没趣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几分钟,刘队编辑完了短信,想了片刻又将整条讯息删除,手机熄屏收好。他转头看了一眼史磊,饱含沧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
“小史,出了点事。”刘队的语气相当平淡,甚至可以说带有安慰。
史磊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印象中每次当次刘队用这个语气讲话都有大事情。
上次是抓捕毒贩,上上次是查抄武装毒贩窝点。
拿史磊妻子的话说:“一个月几千块钱你玩什么命呀你!”
哪怕国内辅警实际行动中都是干外围的,穿着警用反刺服,里面插满防弹插板,就这种防护程度国内也有殉职的……
按照史磊的工龄来算,假如他执勤中不幸殉职顶多赔一套房子加百八十万,按照中土当今购买力和平均工资来说,一百万是一个普通城镇家庭十二年左右的总收入。
一条人命到底能值多少钱?这是一个伪命题,人命永远不可以被物化。
史磊的妻子一直劝丈夫转行,不要再从事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工作。史磊也一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于他来说,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是值得自豪的事!
就因为史磊的职业,夫妻从相识到成婚已经十来年了,一直没说要个孩子,拿史磊妻子的话讲:“等你没了,非得让孩子改姓你在下面才能愚拙(满意)呗?”
言归正传,史磊想了很多,他在上次行动中和刘队提出过离职转行的想法,刘队也没说什么。
那次行动后整个警局突然组织了一次体检。刘队说鉴于史磊这么多年来,功劳苦劳都不少,局里经过慎重决定给史磊转正!报告都交上去了。
这次体检比往年的都要严格,很多辅警被辞退了,就连正职的都有不少要求在家待岗,这使得新凤城本就捉襟见肘的警力更紧张。
比如史磊,平均每天要工作16个小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交公粮的时间都莫得!史磊的妻子意见那是很非常大。
“刘队,”史磊试探性的开口。
“怎么了,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队扫了一眼史磊便秘般的表情,发出疑问。
“我爱人她……”
“你等会儿,”刘队一拍脑袋好像想起来什么,他回身从后座上翻腾了一会儿,最终拿出来一条多功能枪带,上面还别着一把警用p99警用手枪。
史磊看见枪带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他深知有警察系统中有枪和没枪代表什么。
“嘿,你的枪下来了。喏—”刘队眉开眼笑着将枪带递给史磊。
史磊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有不敢相信,有害怕,有紧张,他的双手在触摸到枪带时如触电一样缩回。
很快,史磊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郑重地接过枪带。
他迫不及待地拔出手枪,熟练地退下弹匣,当发现弹匣里压满了黄澄澄的子弹时,脸上再一次挂满了激动。
“我的审批过了?”史磊这时开心得像是孩子拿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他先将手枪枪膛中的子弹退出来收好,随后将弹匣送回手枪但是没有撸动套筒。
“规矩你都知道,用枪前打开胸前的执法记录仪。你的正式入职合同,警徽,证件这些还在路上。局里现在可以给你批枪。”刘队见史磊开心,他也跟着开心,毕竟史磊跟他七、八年了,二人属于老搭档中的老搭档,感情深厚的很。
“谢谢你!刘队!”史磊激动道,他这时要不是在车里,都给刘队跪下磕响头了。
“别说那些客套话,走,今晚你够呛能回家。”刘队说话间脚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在警车一片尾烟后,小区路两旁不断闪烁的路灯是如此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