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太愿意去细想当时的情景。
大抵，万念俱灰便是如此吧。
一边弹精竭虑的提防着裴晏寒，想办法力挽狂澜夺回主动权，一边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着一个别人口中“根本不存在”的人。
裴韶有时会想，是否自己前世过得太顺遂幸福，因此才会堕入这样的噩梦。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包括谢长杳这个人究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存在于他的臆想。
可是阿杳。
如果连我都不记得你了。
还有谁会记得你呢。
最后，跌跌撞撞五六年，他也只是偶然在江南某间废旧的药铺里拾到了一个早已蒙尘落灰黯淡的银镯，捂在胸口，无声恸泣。
“裴韶？”
身旁传来少女迟疑的询问声。
少年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太傅府附近。天色霁青，雨过天晴，台阶下水洼清澈的倒映着两人身影。
他收起伞，将伞面水珠在台阶上抖落，递还给长杳。
“要入冬了，以后出门记得多穿些衣服，不要生病了。”
“知道了…裴韶……”
“嗯？”
长杳愣在原地盯着自己鞋尖，明明紧张到握着伞柄的指节扣得死紧，耳尖泛着绯红，可偏偏语气却装作若无其事随口一问。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说完，她像是被口水呛到般咳嗽了几声，尴尬得有些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小姑娘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神水漉漉的蒙着朦胧雾气，从脖子里一路红到脸上，恨不得解开两粒领口的扣子透透气。
怎么就莫名其妙问出来了，该不会是她自作多情吧……
做过的梦，曾经的生死与共，还有那些暧昧不清的话，难道都只是她的错觉吗。尽管两人本来就是观众口中的“官配”，但，剧情被谢朝歌更改之后也不一定会走到一起吧。
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仇还没报完她怎么就开始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的事。
谢长杳啊谢长杳，乱世之秋岂可困于儿女情长啊！！
想到这儿长杳忽而有些沮丧，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转身就要走。
“我开玩笑的…我先走了，太子殿下路上小心。”
她才走了一步，腰肢就被身后的少年揽了回来。
裴韶轻笑出声，眉眼含着藏不住的愉悦，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手掌情不自禁覆盖在小姑娘细软的发顶胡乱揉着。
直到将她发髻揉乱，怀中人开始不满的瞪自己的时候，他才满足的松手。
“你怎么这么迟钝？笨死了。”
“你骂我？！你再骂！”
一生要强的长杳自动忽略了前半句，只注意到了裴韶竟然说她笨。她要是笨，十几年前早就死掉了好吧，多亏聪明机智才活到现在。
越想越气，长杳拉着裴韶的袖子就要理论。不远处忽而传来谢太傅的声音。
“是杳杳回来了吗？”
！！
闻声，裴韶脸色一垮，瞬间像是撞见猫的耗子转身就想溜。
当惯了拱白菜的猪，他对自己曾经与未来的岳丈还是有点畏惧的。毕竟上上世他没少因为谢太傅“告御状”惨遭父皇毒打。
末了，裴韶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他又转身回头捧着小姑娘的脸使劲揉了揉。
“乖啦乖啦~，好阿杳。我先走了，记得好好吃饭。”
这才心满意足的噙着笑翻过一旁的高墙，身影如轻翩的白鸟般消失。
“杳杳？”
“哎，爹，我回来啦。”
……
【真无语，一个女主不想着好好建设自己的势力，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些风花雪月。】
【就是啊，比不过朝歌一根手指头，我看谢长杳也就是个废物恋爱脑。真想不通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的人怎么还会动感情。】
【……弱弱说一句，恋爱脑其实是太子殿下吧。】
【不是，你们什么逻辑啊？吃过苦就不能谈恋爱了，就要封心锁爱，就要高冷，就要无欲无求是吧，你们这是看女主还是看圣人呢。】
【？？这有什么好吵的，跟官配多说几句话也能敏感上。原着就是高糖小甜饼啊，标签又不是什么无cp大女主，小情侣怎么你了？】
【就要磕就要磕，支持杳杳宝宝跟太子殿下美美谈恋爱秒了全世界！】
……
观众的话长杳没心思细听，眼下发生了更让她感到诧异狐疑的事，曲木槿竟然下帖子邀请她去尚书府喝茶。
灯下，望着手中烫金雕花的帖子，长杳想都不用想，肯定有诈。
可上次初见时曲木槿言行举止表现得那么诡异，对她平白无故展露的恶意与畏惧，长杳真的很好奇两人从前是否认识。
等等……
在兵部尚书调来京城之前，曲家一家子是定局在江南的。难道，是自己忘记了什么？
江南，任长杳怎么回忆也想不出自己在江南怎么得罪过人，或者跟谁家小姐有过交集。
况且曲木槿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去寺庙修养了几年，自己只在小镇及后山那一块转悠，可从没去过寺庙，理论上是撞不上的。
但。
曲家说曲木槿那几年是在寺庙，她就真的在四毛吗。
这是否是一种掩人耳目的说法。
思绪越想越乱，长杳索性吹了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明日一探究竟。
窗外，一声响雷震耳欲聋，闪电凄厉的划破夜幕。
她陡然睁开眼，脑海中飞快闪过了另一段被忽略的记忆。
——
谢朝歌回府可真是做足了派头。
沉亲王府的马车亲自送至门口，车上大包小包的，整整齐齐摞着礼品。甚至裴晏寒听说谢朝歌身边两个大丫鬟都接连死亡，还将沉亲王府里一个叫满月的侍女送给了她。
谢朝歌春风得意，还不忘倚着侍女惺惺作态的虚弱咳嗽几声。
等看见长杳时，嘴脸更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两姐妹表面上其乐融融亲密无间，倒是看不出丝毫嫌隙。
谢太傅与谢夫人对谢朝歌已有不喜，心生反感，但杨年年已死，总不能打发谢朝歌一个姑娘家家独自回乡下庄子住。
一来招人口舌，二来恐怕那位沉亲王也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