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地狱尽头吗?”
或许是尽头吧,这一层给苏北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尽管连通了一整个「艾草神国」,苏北仍能是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损耗。
以一种无法弥补的速度迅速逝去。
苏北的灵魂尚且能通过温养弥补,可「艾草神国」内的普通生命又该如何?
它们的灵魂一旦损耗,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弥补回来了。
这里的腐朽之气太过浓郁,本就无形无质、无法触碰到的气体,在此处几乎浓稠到有了实体。
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本就暗淡无光,没有声音与权柄的甬道,多出了一种朦胧的感觉,偶尔还伴随着一阵阵铁锈般的腥味。
苏北在这地狱尽头朝前走着,伸手抓来树枝,平静啃食,以此为自己补充能量。
啃食期间,苏北忽然右手一转,拽住了一截此前出现过的「世界之树」根须,张开就往嘴里塞,很快细嚼慢咽了起来。
树枝,苏北是吃过很多了。
根须,苏北还是第一次吃。
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根据后世吟游诗人提出的「世界之树」拟人学说,若是将「世界之树」拟做是一位母亲,那么树枝就是她的体毛,根须就是她的腿毛,树叶就是她的头发,其中拟态各有不同,滋味同样如此。
可苏北不这么认为。
杜撰这些历史的吟游诗人没有吃过,所以肆意想象,但实际上这些部位吃起来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干巴巴的,像是根牛肉干,很有嚼劲,但没什么味道,不过营养这一块的确是很丰富。
或许该撒点孜然粉?
苏北天马行空的想象着,很快视线交错,定格在了前面。
尸体。
很眼熟的尸体。
哥特洛丽塔风格的灰黑衣服裹住了身体,裸露出的小腿与手腕白皙透亮,好似白月光,头上戴着一顶不算大的灰黑毡帽。
祂就这样静静躺在了地上,面容恬静美好,衣服整整齐齐,没有露出什么窘态。
看上去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画面其实很违和。
没有人死之前还会整理衣服,更别提还要特地选一个舒服的姿势死掉。
可祂是「死亡」,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死亡对于「死亡」来说,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寻常到祂上一秒还在和你聊明天吃什么,等下去哪儿玩,下一秒就可以靠在挂着摇曳风铃的树枝下,安静的合上双眸。
苏北上前,伸手合上「死亡」双眸,朝着前面继续走着。
苏北本是漫无目的探索着的,可随着步伐往后,出现的「死亡」尸体越来越密集,这让苏北越来越坚信这条路是对的。
原先百里才会出现的一副尸体,随着路程往后,间隔开始缩短。
八十里......
五十里......
三十里......
越往里走,腐朽之气带来的负荷越大,灵魂不堪重负,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缩减着。
苏北的脚步仍在继续。
祂每见到一位死去的「死亡」,总会俯下身,或是替祂整理衣衫,或是替祂合上眼眸,或是替祂并拢双腿调整姿势。
其实这些事情都没什么意义,但苏北还是做了。
有意义的事情很少,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忙忙碌碌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很快,苏北眼前彻底失去了光亮。
他看不见了。
看不见、听不着、感觉不到自身,就连「空间权柄」都在此处失去了作用。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任何一个「神明」,祂若是瞎了、聋了,失去了「秩序」,失去了一切,祂不会比普通人强上多少。
现在的苏北就是如此。
这样的环境足以让人恐慌害怕。
但苏北不怕。
因为这里是「死亡」的主场。
恰好,苏北略懂「死亡」。
苏北寻着「死亡权柄」的气息,朝着「死亡秩序」最浓郁之处不断靠近着。
走在这条陌生道路上,苏北的思绪开始变得活跃。
这很正常,当一个人失去了五感之后,祂的思绪就会变得无限活跃。
因为祂只剩下了思考能力。
所以苏北就会想,一开始「死亡」是怎么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的?
祂难道不会害怕吗?
祂难道就不迷茫吗?
苏北想不通。
苏北还会想,如果所有人都离开了原初大陆,留下「世界之树」一个人承受这样孤独的世界,祂又会是什么想法?
祂是否又会后悔呢?
很少有谁,会有那闲工夫功夫专门替别人着想。
大多数人都抱着世界毁灭,与我何干的思绪觉悟。
所以这么想的人,通常被当做傻子。
「世界之树」是一个。
「死亡」也是一个。
恰好这两个傻子,现在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现在苏北来了。
他就是那第三个傻子。
苏北思绪纷飞,不断遐想,想日月变换,想往昔峥嵘岁月,想域外之辽阔,想可爱的茉莉......
他想啊想啊,直到定住脚步。
抬眸。
感受到了眼前那密密麻麻,堆砌成了一座小山的尸体。
那是何等震撼的画面啊。
每一个「死亡」的死法不尽相同,除去灵魂耗尽死去之外,更多的是死在了某种外力之下。
祂们朝着尽头一步一脚印,血液铺成道路,尸体铸成围墙,围住了最为关键的那一处甬道。
甬道内,一位不大的身影高举镰刀,正朝着地面伸出的骸骨重重敲击,发出了庄重且沉重的声音。
“我会拦住你,与你一同埋葬。”
“一而再,再而三,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这真是,
苏北近些日子以来,听到过最美妙的情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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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