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顾十六将金饰交给了站在一旁的秋菊,秋菊赶忙奉到顾老夫人眼前。
顾宝珠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顾老夫人颤抖着手将金饰从秋菊的手中捻起,眯着眼睛细细观看。
秦鸢也紧盯着这枚小小的金饰,想要瞧出些什么端倪。
“这,这个角还有个小记号,”顾宝珠叫道:“做得真精巧,花了不少心思。”
顾老夫人抽口气,金饰便从手中滑落,顾宝珠探手接着,笑道:“差点掉地上,娘也太不……”
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
眼前的顾老夫人已满脸是泪。
她不由得颤声问:“娘?”
顾靖晖的双拳紧握,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巨浪。
他坐在不远处,已然将这枚金饰看得清楚,包括那个小小的标记。
“宝珠,你拿过来我看看。”
顾宝珠不敢多话,赶忙递了过来,随即便站在一旁默默地看。
她又不傻,自然能瞧出这枚金饰背后的含义不简单。
顾靖晖将金饰放在一旁的桌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虽然早已看得清楚,但还是要这么做才能心安。
最后,他长叹了一声,道:“娘,这的确是老四的东西。”
“四哥?”
顾六爷惊得跳了起来。
顾宝珠傻了。
顾家老四早就死在了塞北,入了祖茔。
此人与他关系匪浅,又死在了顾家的家庙里。
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顾老夫人满面是泪,捶打着胸膛,哽咽出声:“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声音悲怆又凄凉。
秦鸢赶忙扶着顾老夫人,轻声劝道:“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不清楚呢。”
顾宝珠也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扶着另一边。
“娘,快别哭了,让人赶紧去查个明白再哭不迟。”
顾老夫人顿了顿,泪眼朦胧地将顾宝珠揽入怀中,紧抱着她,哭道:“你也可怜呢,宝珠,你真是可怜啊。”
顾宝珠“哇”地一声号了出来,“娘您可别哭了,你怎么哭的我也忍不住想哭了。”
秦鸢也不由得想要掉泪。
顾老夫人终日笑面对人,何曾如此失态过,几个孩子的死终究还是在她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伤痕。
轻易不能触及。
众人皆沉默不语。
顾靖晖不知如何哄劝自家老娘,皱着眉头,半晌道:“娘,这枚金饰老四随身携带,后来是给了谁吗?”
顾老夫人慢慢止住眼泪,哽咽道:“老三,你糊涂啊,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这样的东西,还能给谁呢?
顾靖晖怔了怔,声音干涩:“我,我听闻她不是被送回老家嫁人了么?”
顾老夫人怒道:“我怎么知道,你只顾着问我,还不快去查。”
“是,孩儿这就去,娘别太难过了。”
顾靖晖丢给秦鸢一个眼色,示意她好好哄劝顾老夫人,得了秦鸢的回应,这才带着顾六爷出了上房。
“三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四哥他……”
顾六爷跟在后面追问。
听着上房的号哭声,顾靖晖没心情理会他,道:“你去找件事做。画画也好,作诗也罢,或者去找松山先生聊聊天。总而言之别问我。”
见他脸色阴沉冰冷,顾六爷住了嘴,慢腾腾地在后面走。
顾十六撵上来,道:“侯爷有何吩咐?”
“你立即派人去莫家查查!这么些年我们和他们几乎不怎么来往了,你去查查,当年莫家的小女儿究竟嫁到了哪里?过的如何?”
顾十六脸色变了变,道:“是。”
顾靖晖心中憋闷,无处撒气,愤愤走了几步,又道:“耶律骨扎那厮就一个人来的?”
顾十六道:“是的,连个侍卫都没带。”
“嗬,”顾靖晖冷笑道:“他是觉得我不会收拾他还是怎的?”
顾十六道:“侯爷怎么打算?”
“我今儿正不痛快,他就撞上来,你过半个时辰之后去给他说,我在练武场,他若是等不及,可带他去,若是等的及,就让他慢慢等好了。”
顾十六就知道顾靖晖要在练武场给耶律骨扎难看了。
“是。”
……
顾老夫人抱着顾宝珠哭的厉害,秦鸢着实哄劝不住,只好赶紧去请了容嬷嬷来。
容嬷嬷得知缘由后,拉了秦鸢到外间,神色凝重。
“夫人,就让老夫人抱着七小姐哭一场罢,这可不能憋着,只是要劳烦夫人去请李郎中来。”
秦鸢忙问:“老夫人的身子可是……?”
她瞅着倒也还好。
容嬷嬷叹道:“岁月不饶人。老夫人悲恸太过,只怕会伤身体。不瞒夫人,老夫人这场痛哭,晚了十几年。”
容嬷嬷的眼眶也红了。
秦鸢也不敢多问,就道:“我这就派人去请了李郎中来。”
“有劳夫人了,”容嬷嬷站在外间,静静地听着内屋里顾老夫人语无伦次地对顾宝珠道:“我们宝珠真是可怜,可怜的宝珠啊。老四,老四!我的天哪!”
“娘,娘,别哭了,我不可怜,我有娘,有哥哥嫂嫂侄儿们,我好着呢,娘,我以后孝敬您,听您的话,只求您别再伤心了。”
容嬷嬷用袖子轻轻拭泪。
“人活着怎么就那么苦呢。”
李郎中来时,老夫人伤心太过,已哭昏了过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日后可不能这么哭。”
李郎中号了脉,虎着脸在外间写方子,“怎么这么不尽心!老人家不能大喜大悲,要心情舒畅方能安享晚年。”
秦鸢知道李郎中这是在责怪她没有尽好医者本分。
她陪笑道:“日后再也不敢了,老夫人这是想起了过世的四爷,这才哭成这样。”
李郎中默了默,又道:“伤心的事,别总是提。”
秦鸢乖顺地应了。
红叶忍不住辩道:“这又不是我们小姐要提,是在家庙里发现了四爷的东西,老夫人见了旧物就忍不住哭了。这么些年老夫人存了不知多少伤心事,谁都劝不住。”
定北侯府的事,人尽皆知。
李郎中也被触动了心怀,看了眼秦鸢,叹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