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仲龙指着燕归秋,对下方一众散修道:“此人道貌岸然,蛊惑大家到这里来,名义上为了江湖忠义,实则却是为了一己私利。各位义气可贵,令我东方仲龙佩服的紧,可为这样一位表里不一的人冲锋陷阵,让他借了刀杀了人,未免有所不值。”又看向燕归秋身后那位假“东方芷嫣”,继续道:“另外,那位身份究竟是谁,在下也不知晓。不过,如若她真是我那好侄女,只消拿出我族中的至宝青麟剑,以证其名,我便也认了。”冷笑着盯住那女子,“只是不知姑娘拿不拿得出青麟剑呢?”
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那女子,女子沉默片晌,忽然间手腕一翻,一柄青色短剑出现在她手中——日光下,那短剑剑身上青光荡漾,似水如波,又像是鳞次栉比的鳞甲,看上去甚是不凡。
城楼上那几位东方氏长老面面相觑,而半空中,冷笑的表情僵在了东方仲龙的脸上,他眼神里先是一惊,随即迅速变得冷峻下来,摇着头啧啧道:“燕大侠果然心思缜密,连这一着都给考……”他笃定那柄短剑并非青鳞剑,忽又想到了什么,瞪向叶万池他们中间的东方正权,大概猜到了事情缘由,竖着眉头,冷眼道:“是你!”
这时候,城楼中有人冷哼一声,下一刻,燕归秋跃出城楼,直立当空,与东方仲龙面对面而站。
他一改先前的颓势与心虚,表情又恢复成先前冷峻模样,道:“东方仲龙,说恁多作甚?诸位兄弟之死,其中固然因为他们犯下过错,但未必每一位都罪当至死。”他盯住一旁的韩铁松,冷眼道:“适才听说阁下是韩兄弟,我还道你当真是他,一时间心中惊喜,方才情绪激动了些。可阁下竟妄称我害死了韩兄弟,那你们的谎言,自是不攻自破。”他冷笑两声,“我待韩兄弟,赤诚仁义,日月可鉴,怎容得尔等宵小污蔑?”他瞪着东方仲龙,喝道:“东方仲龙,你这离间之计并不如何高明,各位江湖朋友都是明眼人,怎会轻易被你欺骗?”
东方仲龙没有开口回话,旁边的韩铁松忽然怒喝一声,道:“好一个‘赤诚仁义,日月可鉴’的燕大侠。你贪图奇石,背信弃义,杀我妻儿,我韩铁松与你不共戴天,今日便由我来揭开你虚伪的面具!”话音甫落,他已飞身而上,手持一柄黑色短匕,匕尖光芒大绽,平刺而出。
那韩铁松出手之初,杨晋一便知其不是对手,因为燕归秋所使功法,绝非常人所能相比——他的玄功剑法,和骆钦如出一辙,都是源自于无为道长一脉。只是骆钦曾说,其师父无为驾鹤前,座下弟子始终只有骆钦一人,那么姓燕的究竟从何处偷学而来,他却不得而知。
众目睽睽之下,韩铁松进招不足二十招,燕归秋的长剑便在他肩头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东方仲龙劝道:“韩老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快退下罢!”
韩铁松心中积怨已深,此时再见仇人,早已杀红眼,根本没将东方仲龙的话听进去,他只道自己心中有魔,这么多年里修为没有长进,反而眼前这个伪君子实力高涨,自己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又是数招之后,愈加的心浮气躁,出招更是变形,又悲又恼间,竖着眉头大喝一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燕归秋心中更冷,既已下定打死不认的决心,就绝不能让对方有自证的机会,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后,出招也更加凌厉威猛,好不容情,在刺穿了韩铁松的肩头后,就决心要杀了对方,毕竟人死无证,他是不是韩铁松便再也无人能说了。
半空中,韩铁松用尽生平所学,疯魔般的进攻铺天盖地,接踵而至,燕归秋誓要速战速决,剑影茫茫,二人的身影在空中一触即分,数个回合下来,韩铁松喘着粗气,已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浑身尽是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眼见韩铁松伤得如此惨烈,再战下去,只怕伤及性命,下方一位认得韩铁松的老者叫道:“燕大侠,这位恐怕真是铁松兄,依老夫观察,他所使功法确与';妙手空空';相似,还请手下留情,待得调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韩铁松凄惨地笑出声来,他的声音极度怨恨,一字一字道:“姓韩的早在妻儿被杀时,就成了走尸。这么多年来,我绞尽脑汁要报此仇,今日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燕归秋神色傲然地盯着他,似是在问他“你凭什么来报仇”?
韩铁松嘿嘿冷笑几声,眼神中尽是不屑,缓缓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当年你明知道那里只有一块灵石,却偏偏骗我说里面有许多,嘿,你以我妻儿要挟我交出灵石,我便知你心中的算盘为何。当年那件事,就算东方氏没有发觉我盗石,我也必将在长忆山的野林地里遭你暗算。燕归秋,这些年间,恐怕你又昧着良心坑害了不少人吧?否则凭你的实力,我又怎会打你不过?”
燕归秋不容他再说,提剑欺身直上,他的脸色一冷,扫视下方一众中原散修,惨然道:“姓韩的却也不是怕死,倘若牺牲韩某人的一条性命,就能揭穿你燕归秋的假面具,让大家不再被你的假仁假义所蒙蔽,这又有何不可?”最后一个“可”字落下,他的脸骤然变红变紫,全身气血蜂拥上涌,“噗”得一声,口鼻中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无数颗细小的血珠组成了一张硕大的血网,将飞抵近前的燕归秋笼罩在了其中。
燕归秋骇然心惊,万料不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方法了结自己,抬手挥出一剑,但见剑气磅礴,威势骇人,在击散一大片血雾后,将韩铁松拦腰斩成两截。
下方散修们瞠目结舌,看着空中两截残尸坠下,惊呼中纷纷避让;另一边,东方仲龙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也无动于衷,他明白韩铁松早就抱着赴死的决心,好在他并不是死在仇人手下,而是以自决的方式,来复仇燕归秋,死的总算体面。
而对于此时的燕归秋,他的名誉远高于生命,倘若因此能让他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那韩铁松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却不料燕归秋旁若无事地揩去脸颊上的血渍,沉声道:“东方氏里擅长易容的人不在少数。花娘子当年在东海逢难,得到东方仲阳的解救,为了报恩,她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交给东方氏,此间之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如若东方氏想给一个人改头换面,也非难事,所以,大家莫要受了他们的奸计!”
杨晋一眉头深凝,他虽不知这些人之间的过节,但那韩铁松宁可不要性命也要拖他下水,若非是有深仇大恨,谁会傻到自断经脉,以揭敌罪?霎时间,他对这燕归秋的好感全无,回头看了眼叶万池,后者对他使了个眼色,看起来是想离开这里。
东方仲龙语气极冷,道:“在此之前,我原对阁下还有点佩服,却没想大名鼎鼎的';燕大侠';竟是这等懦弱胆小,卑劣下作的小人,实在令人不齿。”
他嘴角一斜,眼神里充满羞辱之色。
“眼下到处都是我东方氏的人,各位朋友随便去问,那花娘子的易容术,是否只传给了我那侄女一人?或者去检查地上那具尸首,看看他的脸上究竟有没有易容的痕迹?”
认得韩铁松的老者挤开人群,来到满面鲜血的尸首前认真检查起来,半晌,他深皱眉头,站起身摇着头道:“虽然没有易容的痕迹,但观其样貌……好像又却不太像。”
东方仲龙冷哼一声,不打算再和这人废话,对着燕归秋道:“姓燕的,你如此迫切的想要否认韩兄弟的身份,分明就是铁了心的要杀人灭口,销毁证据。诸位也算明智之士,难道还看不出这人假手于人,煽动我们相斗,想来一记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吗?此子居心之叵测,用心之险恶,实当诛之!”将手中那枚拳头大小的九天七彩石举过头顶,高声道:“谁将这燕归秋杀了,这块石头,我便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