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才坐下来，顾池栖往桌上一趴，面向窗户的方向。
要是往常，他早就把两张桌子靠在一起，缠着唐姝说话了。
唐姝想起昨晚，顾池栖来家属院找她。
她请顾池栖进门，一杯水都还没倒满，他便神色复杂的离开了。
唐姝扯了扯他的袖子，
“栖哥哥...”
“嗯？”少年闷闷的声音回答。
“你怎么了？”
“没事，不用理我。”
总是热情张扬的少年忽然间忧郁了起来，实在反常。
下课后，李婧商要去班主任办公室，唐姝陪她一起，出了教室后门。
一直趴着的顾池栖、才终于坐了起来。
几个男生说说笑笑的围到了顾池栖桌边，韩天翼拉长了脖子、目送唐姝消失在走廊上，
“啧，咱们校花真是越看越好看~”
顾池栖瞥了他一眼，“别议论她。”
韩天翼没当回事儿，继续道，“话说回来，她们南方的女孩儿好像都娇娇软软的~唐佳丽反正我是试过了，啧~”
他冲顾池栖眨了眨眼，“老顾，校花怎么样？给大家分享一下feel？？”
顾池栖随手捡了一本书砸了过去，
“分享你吗，说话放干净点。”
“嗐！装什么装啊，大家都兄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哈~”
韩天翼越发来劲儿，
“要说，她们这些穷姑娘是真的好上手。唐佳丽，我也就用了一个周。老顾追校花也一下就追到手了....哪像咱们圈里这些活祖宗，不花个百八十万买礼物，根本手都牵不到....”
顾池栖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边上两个男生察觉不对，赶紧捂住了韩天翼的嘴，
“祖宗，咱们换个人说吧！”
*
韩天翼今天也反常，不过也好理解。
大概因为自己女朋友是个冒牌货，他觉得没面子，受了刺激，故意来顾池栖面前说这些话。
“嗐！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俩都能当着全校亲嘴儿，还知道害臊啊？”
韩天翼越发蹬鼻子上脸，那两个男生默默退到了一边。
“老顾，校花身材确实好，上次球赛，明若兮故意为难她，让人拉她进场。啧，校花衬衣一撩，那小腰又白又细~啧~”
顾池栖倏地站起来，一言不发的盯着韩天翼。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韩天翼愣了一下，嗤笑了一声。
“至于吗，就一女...”
“啊！”
话没说完，顾池栖提起身下的椅子，直接砸了过去。
*
韩天翼被当头砸倒在、教室后排地板上，眉弓处立刻鲜血淋漓。
“谁敢来拦，我跟谁没完。”
顾池栖冷冷的说了一句。
捡起地上的椅子，对着韩天翼的后背又砸了下去。
他像疯了一样，但表情又非常冷静，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没人敢上去拦他。
韩天翼双手抱着头蜷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嚎。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身后传来软软的声音，
“顾池栖，可以了...”
顾池栖的终于一秒清醒过来，手里还举着那把砸歪了腿的椅子，僵在原地。
右手腕上覆上来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他回头看去。
唐姝站在身后，对他笑得一如往常，
“可以停了。”她说。
顾池栖扔掉椅子，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瓮声瓮气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拦我...”
唐姝将他另一只手也握住，“因为他肯定做了该打的事，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顾池栖的心里，比被否定还难过。
他抿了抿唇，突然大步出了教室。
*
“顾池栖，发生了什么事？”
“姝姝，我们分手吧。”
“...什么？”
“我说，唐姝，我们分手。”
教学楼后，两人面对面站着，发生了以上的对话。
唐姝怔愣的看着顾池栖，刚才被江语岚为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委屈 。
“为什么啊....”
“不想玩了，没意思。”
顾池栖面无表情的回答，“反正喜欢你的人遍地都是，你再换个比我好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身后，唐姝咬着唇，不远不近的跟着。
半个小时后，行政楼天桥下，顾池栖终于停了下来。
“还跟着我干什么？”他背对着唐姝问。
身后没有回答，只是腰间慢慢伸出了两只手。
肌肉隐隐酸痛的后背，贴上来一个温热的拥抱。
唐姝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肩胛骨上，柔声安抚，
“顾池栖，如果有难过的事情，对我发脾气也没关系....但你自己生闷气，我会更难过的...”
绵软的声音透过自己的胸腔，先传进心脏，再听到耳里。
顾池栖抬手，捂住了眼睛。
“姝姝，你怎么这么好....”
他哭了。
*
顾池栖最要面子，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哭，还哭得这么难看。
脑中已经警铃大作，他拼命强忍。
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垂头忍泪，双手死死握拳，因为太过用力轻轻颤抖。
他将从昨夜一直发酵到现在的自责，终于倾诉，
“姝姝，我的喜欢太肤浅、太表面，我不配做你男朋友...我甚至还不如张黎。”
“从第一晚遇到你，我就知道你没钱、知道你一个人流落到A市，知道你无依无靠...你连海鲜都没有吃过，一定过得很苦.....
这些我一直都知道，但我竟然.....从来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我知道你住在那种破小区，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的安全、没有担心过你的生活...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些？”
“昨晚，我踏进了你住的地方，那么小、那么旧，我无法想象你这么美好的女孩，是怎么在那里生活的。那里甚至、还死过人...姝姝，我真不是人啊，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些？”
“你从小吃了这么多苦，明明心里全是伤口，但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一句！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上次球赛，所有人都看出来明若兮为难你，而你的男朋，我，直到刚才，才知道这件事...”
“你太好了，姝姝，你美好的像个天使。我只是个‘只知道享受你带给我的虚荣感’的蠢货，我只是条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虫！
我和韩天翼他们一点区别都没有。”
“所以不要再对我好了，求你离开我....”
“不然，我也太卑鄙了...”
自我厌弃的情绪达到了顶峰，顾池栖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
眼前出现了一包纸巾，他听到她说，
“顾池栖，就算你的感情无疾而终，也不会遗憾吗？”
*
顾池栖怔愣的抬起头，仰视面前的少女。
她的双眼倒映着整个世界的风景，潮湿多情，却透着温柔。
她说，
“没关系的顾池栖~”
“会因为做的不好而难过，会因为对方的难过而自责....都是因为太在意了不是吗？”
“因为遗憾和不完美，才美丽的，就是青涩的第一次恋爱啊！”
“我们一起再试试，好吗？”
顾池栖鼻子一酸，抱住了唐姝的腰。
就这么蹲着，将脸埋在她的校服外套，任由自己狼狈。
“好。”
“好！”
“姝姝，我们再试试。”
唐姝摸了摸他凌乱的发顶，软软的应了一声，
“嗯。”
*
头顶，行政楼天桥。
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银发少年，挑了挑眉。
他背过身去，摸出手机编辑信息：
【是个高手啊，顾傻子被吃的死死的。】
【你输得不冤。】
【交给我吧，表姐。】
发送。
收件人的名称是，明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