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是演武盛会的决胜阶段,最后的几场战局将决定三朝各自的地位。
按赢一场积一分算,三大王朝在之前的比赛里各有输赢,但总积分里,天启却是一路垫底。
比赛还剩下五场不到,输掉任何一场,天启都再没翻身可能。
在连续十届的三朝演武盛会里,天启王朝都是垫底的战绩,这早让世人对天启王朝是否有继续位列三大王朝之一的实力,有了各自的猜疑。
国力不断强盛的曦昭国,更是借机拉拢天强王朝内部有所动摇的从属国,不断壮大自身实力,在近几年里连连试探,意图取天启而代之。
如果天启王朝此次演武盛会再垫底,以曦昭国为首的天启王朝从属国,必然会对自己原本的宗主国进行讨伐。
天启王朝就算能拿出镇压从属国的实力,天启当前的帝王也不得不顺应民情,引咎退位。
最后的几场比赛是关键。
拂晓原本以为上官夕会让秦钰出手拿下一场的胜利,按上官辰之前的思路,显然是有想收编秦钰和言黥封给天启当打手的意思。
但他转念一想,秦钰就算能帮一次,拿下一场胜利,也不足以扭转天启王朝的败局,且听上官夕的口吻,想来是已经预见了天启败落的事实,并做好了后续应对的准备。
如此想来,她需得着秦钰帮忙的事,就只有两件了:夺位与镇压。
修行者不能干预俗世王朝的皇权更迭,却可因契约、承诺等而适当介入。
要秦钰帮她夺权不现实,秦钰的力量只能作为威慑。为了守护城邦,请强者坐镇守护,是相当常见的事情。在面对外敌侵略时,修行者固守城池,不得已的反击,不算违背规矩。
筛选条件后,上官夕要将这承诺用在何处,也就相当明显了。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上官夕能确保她自己能坐上那个位置。
如果她失手,那么向秦钰所求的事,不可避免的就会发生变化。
而眼前突变的战局,又使得这一诺的用处,多了一个区别于皇权争斗的其他选择。
为了更好地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拂晓让言黥封查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三大王朝各自出战者的详细资料。
场上正在比试的两人,算是这些出战者里值得关注的重点对象了。
一个是坤泽王朝最有实力但最没可能即位的私生皇子,一个是紫衍天极现任掌教座下首席弟子的唯一亲传且是亲儿子,都是金丹巅峰的实力,在一众出战者中,属于佼佼者。
按理来说,皇子这种存在,除了皇后所出的宗室嫡子特殊些,其他最多是因为跟皇帝的亲疏远近,以及母家背后的势力,而导致地位上有所差别,不存在所谓私生皇子。
就算是皇帝在民间私生的皇子,认回去了,那皇子还是皇子,最多不受人待见罢了。公主同理。
但皇子再不受待见,也没谁能从官方明面上绝对否决一个皇子的继承权,最多皇帝传位给他的可能性约等于没有,但如果其他兄弟不争气,不受待见但有实力的皇子,未必没有人愿意推举。
可坤泽这位私生皇子,不仅被剥夺了正规继承皇位的权利,兄弟死完了,他侄子即位都轮不到他即位的那种,连被封王的权利也被剥夺。
原因也简单,他母亲是魔修。
细究起来,那也是相当狗血且复杂的一段故事了。
拂晓当时看完的一个感觉就是,如果按话本子里的故事发展,这位私生皇子,最后要么杀尽其他兄弟成皇,要么杀尽其他兄弟再被别人杀了助他人成皇。
另一位前缀太长了,就简称一下名字好了。
宋霁初,剑修,据说有望修得紫衍天极的传奇剑法。具体有多传奇,这是别家门派的机密,虽然现在改头换面伪装了,但到底是有门有派的,打听太多,回头露馅儿了不好解释。
拂晓没细看宋霁初的资料,字太多,看得眼花。主要通篇一半都是成就展示,远不如那位私生皇子的看着有意思。
要看成就展示,他直接看秦钰的就够了,卷轴一拉,三百多年的时间摆在那儿,绝对比宋霁初那个毛头小子长。
哦,忘了。秦钰前几天刚成年,那三百多年也能叫毛头小子。
说回战况,天启王朝大概也知道自己后面几场比赛输不得,宋霁初这场更是关键。
他要是输了,后面的比赛都可以直接不用打了,天启王朝铁定垫底了。
这时候让宋霁初上场,多少存了些赢下一场,鼓舞士气的心思。
前半场宋霁初稳占上风,算是没辜负他那半卷成就展示。但要说成就展示,私生皇子也有一页纸,就是没话本子……没身世经历精彩,拂晓没细看。
前期虽然被宋霁初压着打,但私生皇子稳定地将战局拖到了中后期,在对方疲敝露出破绽的一瞬间,抓住机会,一击扭转战局。
要说也是那宋霁初打得太老实,兵不厌诈都不会,有破绽他是真露。
拂晓看得直摇头。
早知道那私生皇子是有个破绽就上的莽夫,宋霁初早点儿卖个破绽给他,留下后手,这战斗估计早就结束了。
取得优势,坤泽皇子趁胜追击,宋霁初竟是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再无半点先前势均力敌之势。
拂晓眯了眯眼,细瞅战局,余光往上官夕的方向瞄了一眼。
就在坤泽皇子刀势劈斩而下,将取宋霁初性命之时,一个人影飞身闯入战局,横剑挡在了二人之间。
铿锵兵戈声里,拂晓看了眼从场内逃到场外的裁判,不禁怀疑他们三大王朝是不是故意推这批人出来送死的。不然,怎么连凑几个元婴期出来当裁判都做不到?
他看那场边观战的皇帝身边,不是多少站了一两个元婴期吗?
紫衍天极现任掌教座下首席弟子的亲儿子,要是就这么死在场上,不管是他代表的并且主办演武盛会的天启王朝,还是杀了人的坤泽皇子所在的坤泽王朝,都不好交代吧?
可两国皇帝却是巍然不动,稳坐泰山,大有事不关己的闲散之态。
该说不说,当皇帝的,确实心大。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他们知道宋霁初死不了,就像他们也不意外上官辰会闯进战局中救人,还以金丹中期的修为接住了坤泽皇子全力一击的夺命之刀。
可能坤泽皇子打累了,消耗过大,所以金丹巅峰的全力一击,也是金丹中期能轻松接下的。
勉强合理。
视线扫了圈周围人的神情,拂晓只感叹人生如戏,看戏的和演戏的都在戏中,明知猫腻但勉强合理。
视线再落在上官夕身上,拂晓看着她以仙音宫阙特殊的续脉之法,一边落泪,一边为宋霁初续接武脉,竟一时不知那眼泪有几分真心。
转头看向秦钰,拂晓以意念询问,“有何感想?”
秦钰摇头,反问拂晓,“他武脉已废,寻常方法只能保得一息,日后形同废人,不仅不能再习武修行,怕是余生都将缠绵病榻。你要出手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
拂晓两手一抄,继续看戏,“她要用那一诺相求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出手。但如果不是,我为什么要管?跟仙音宫阙阙主有交情的是你,不是我。跟宋霁初有婚约的是上官夕,又不是你。我管他做什么?”
“……”
秦钰沉默一瞬。
拂晓还以为他同情心泛滥,想多管闲事,却听他反驳了一个最不要紧的,“没有例子,可以不举,但不能乱举例子。”
一开始拂晓还没反应过来。
“婚约。”
秦钰提醒他,“修士的缔约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莫拿我与他人胡乱牵线。”
修真者的道侣跟俗世的夫妻还是有差别的,并非一定是两相欢好,志趣相投,道义相当,引为同路知己者,互立誓言,同修大道。
广义上,同道中人皆可知。但因道侣契印的存在,道侣渐渐偏向了狭义的亲密关系。
既立下誓约,就不能轻易违背,这是天道对修士的束缚。有能者更是可以做到言出法随,那么相应的,他们就更不能随意开口。
以拂晓目前的修为,确实不该乱开口。
撇撇嘴,拂晓勉强接受了他这教训,转头叫了言黥封,给上官夕捎了口信,转达了自己的意思。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上官夕没用这一诺请他帮忙医治宋霁初,却是许了别的条件,代紫衍天极现任掌教给拂晓画饼,请他能施以援手。
这饼确实画得有些不太实际。
她一个仙音宫阙已经出师,离开宗门的弟子,显然并不能做紫衍天极宗门内的主,虽然宋霁初的身份再推一推,算是紫衍天极现任掌教的亲孙子。
拂晓不吃这个饼,也在上官夕的意料之中。
当天晚上,紫衍天极能主事的人就亲自来了,请拂晓出手,并开出了相当丰厚的条件。
拂晓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一二,见上官夕只说他们有办法,没拆穿他们的身份,倒是对这冒昧打扰的不满少了些许。
回头看了秦钰一眼。
秦钰朝他点头,传音跟他分析利弊,“若作为交换条件,在你判断之内上官夕的条件,或许可以此作为互换,而将自己置身事外。”
拂晓眼一亮,难得夸了秦钰一句聪明。
依葫芦画瓢换得紫衍天极一个承诺,拂晓跟他们走了一趟。
以自身本源之力作为续脉根本,再恢复宋霁初的武脉,对拂晓来说不难,甚至帮他治愈暗伤也行,但这势必暴露自身存在。
目前,他还不想被人盯上,尤其是心怀鬼胎的上官辰。
虽说现在接洽的上官夕也心思不纯,但好歹有自知之明,没想着将他们纳入麾下。
临时拂晓又加了条件,“接脉不难,难在修养。我现在可以为他接脉,但施术完成后,他将陷入短则三月,长则三年的昏迷之中,直到经脉肉体完全恢复。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走漏风声。”
“否则被有心人算计,他未必有机会能等到我第二次施救。”
特别强调的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地提点紫衍天极的人,至于他们能不能听懂,拂晓不是很在意,他只在乎当下别被烦人的苍蝇找上门。
他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脸色,除了秦钰,都有几分微妙的变化。想来对宋霁初的失利,他们并非没有猜疑。
有这层猜疑在,目前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将宋霁初有望恢复的事公布出去。
身份暂时没有被拆穿的风险,拂晓也就放心了,治好了人就带着秦钰走了。
后面几天的比赛越发激烈,拂晓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交给言黥封去交际后,带着秦钰去城里闲逛去了。
三朝演武盛会的最终结果,不出意外的是天启王朝垫底,但在宋霁初败阵后,有上官辰在后压阵,勉强争取了两三局的胜利,没有输得太难看。
沧域以珍宝网罗了一批修为实力俱佳的散修为自己出战,在整体实力上占优,以一分的优胜胜过坤泽王朝,拿下这次三朝演武盛会的魁首后,满意地高调离去。
沧域人马在演武盛会结束的当天,就动身离开了天启皇城,坤泽的人却是滞留在驿站没走。
拂晓一行作为行商的商人,虽然伪装成的是沧域的人,但并没有跟着沧域人马离开。毕竟言黥封最近在天启皇城活动频繁,将店铺正式在天启皇城开张,他们停留在此,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落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就成了沧域留在天启皇城的眼线。
至少明面上看,似乎确实如此。
沧域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在天启皇城,没谁有个准数,但没人会认为沧域人真的都撤干净了。
和平之时,三朝各自的势力范围内都少不了彼此的探子,更何况天启明显将迎来巨大政局动荡的当下?
沧域人马急着走,不过是怕被牵扯进去后,得不偿失。暗处的探子不可能撤的,就连已经离开了皇城的人马,也没未必真就会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