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圣看着手中文章,又瞄了眼,对面听课的少年,眼神中除去欣赏,更多的是是一种诧异。
少年确实天才。
无论是修行还是读书,甚至包括棋术,可以说,他是文圣见过除去齐静春后的第一天才。
哪怕是在陈岁年身后,死死盯住他的左右同样如此。
那些在左右看来深奥无比、晦涩难懂的文章,少年读起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少年写的那些文章,哪怕是不喜读书的左友,看后,也觉得其中道理通俗易懂,质朴而简单。
文圣问:“四个月前,中土神州无你这般少年。”
陈岁年说:“文庙还装不下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年求学吗?”
文圣说:“你到底来自哪里?”
陈岁年笑道:“我就来自中土神州,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在中土神州长大。”
文圣皱眉,他的圣人直觉告诉他,少年没说谎。
文圣盯住眼前少年,陈岁年一直都是那般和善笑容,内心些许情绪都不曾流露分毫。
文圣问:“那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陈岁年说:“坏人。”
文圣问:“为何?”
陈岁年说:“当好人的成本太高,收获的利息太少,我不想当婊子,也不想立牌坊。”
文圣沉默。
文圣又教了陈岁年一段时间,越教他越不敢教了。
少年太过于妖孽了,一学就会,一会了,便自然而然的贯通了。
知识无罪,全看使用的人是好是坏了。
于是文圣在教陈岁年儒家本命字时,留了几手。
陈岁年也察觉到了文圣的犹豫,但他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陈岁年之后主动问了文圣一个问题,“文圣老爷子,你说说,你那大徒弟为何要背叛你?你三四之争为何失败?”
听到这个问题的左右和君倩同时一愣,文圣说:“老头子的学问落后了呗,比不得亚圣的学问。”
陈岁年说:“只是这般原因?”
文圣说:“嗯,亚圣一脉的学问如日中天,老头子我确实佩服。”
陈岁年之后没在过问,只是静静将这些天,文圣课上讲的道理一一记录下来。
走之前,陈岁年突然提了句,“崔巉师兄的事功学说,我很喜欢,只是现在见不到他了,不过还好,他活下来,以后可能有机会说上两句话。”
文圣一愣。
陈岁年也不过多解释,转身就走。
文圣望着离去少年背影,眼神中满是不确定,他知道事情真相?
陈岁年也回眸,望向文圣,“呵,文圣先生对弟子当真够好的。”
文圣心境微微波澜,他当真知道。
如此年纪,如此洞察力,有点太过恐怖了吧?
——
陈岁年将手中讲义交给十堂先生,十堂先生拿到手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文圣先生允许你记录下来,给我一个外人看?”
陈岁年笑道:“先生心肠好,帮人解惑最是乐意,天下读书人,读他书者皆是他学生。”
“文圣先生当真如此说?”
陈岁年微笑点头,“当然。”
“那你跟文圣先生关系如此之好,也不能大意,惹得圣人不快,不要为了我我这点小事,而失去这次机会。”
陈岁年笑道:“当然不会,我与文圣先生关系一向如故。”
怎么能不好呢?自己都快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求他教自己学问和本命字了。
上课时,先生留几手,学生则是心眼多,背后还有两位师兄虎视眈眈的盯住自己,自己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一刀两断。
这课上得,就是一个和谐美好。
——
陈岁年一边在文圣这边偷偷学习,一边在越级考入亚圣一脉。
两门学问同时学。
对于法术和本命字方面,文圣不敢全教,但是关于学问方面,只要陈岁年想学,文圣一股脑的全部教给陈岁年。
亚圣那边也是如此。
对于天才学生,文庙培养起来从不寒碜,连亚圣一脉那边,一位十三境大儒直接请了过来,专门给陈岁年答疑解惑,教他修行。
可是陈岁年学着学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亚圣和文圣之间的学问还有互通之术啊?
陈岁年越对比两家学问,越觉得熟悉。
亚圣主张“性本善”,相信人间是美好的,我们要激发人内心深处的美好。
但仍有些不足,难道一座天下只有美好?
文圣则说“性本恶”,相信人间是恶意的,要通过学问教导人们控制心中恶念。
但还是不够,太过于绝对了。
陈岁年一合计,靠,这他妈的不就是道祖的太极图吗?
文圣学问为阴,亚圣学问为阳,相生相克,恶中带善,善中带恶。
——
对于一位被关禁闭的先生而言,有个天才学生,天天来听自己讲课,能够举一反三,自己学问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如同一颗种子在他的浇水下,缓缓发芽成才。
那种独属于先生的成就感,对于文圣而言是极好的。
哪怕现在这棵树木长歪了,但是文圣坚信,在自己的劝说下,终有一天,少年会迷途知返,成为一位好人。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文圣也察觉到了少年心境与他人不同之处,除了过于极端外,其实并无坏心,可能只是小时候经历不同导致的。
少年本性不坏,除去成谜的身份,那恐怖的后手。
除去这些,文圣仍然希望少年能够走上一条充满希望的道路。
毕竟每次路过大街上时,都会刻意给小乞丐留下几枚铜板,每天将笔记带给之前十堂先生的少年能坏到哪里去?
可是今天,文圣却听到陈岁年说,以后不来了。
陈岁年认真向文圣行了一礼,“之前多有打扰文圣,手段......不正常了点,望文圣不要介意。”
文圣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岁年说:“无事发生,只是不想学了,仅此而已。”
文圣狠狠皱眉,“少年郎,有事说一下,说不定我能帮.....”
陈岁年打了个哈欠,“算了吧,我要做的事情有点大。”
陈岁年递给文圣一张纸,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文圣接过一看,上面只是一幅太极图,却注明了标注。
只是一眼文圣,便看得愣神。
过了很久很久,文圣才叹了口气,“天才之想。”
那抹环绕在功德林上空的那抹黑雾也缓缓消散。
pS:已经改到了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