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你醒了吗？”
林许刚起身，门外碧春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嗯。”
房门被推开，一丝寒意顺着门缝飘了进来，碧春温声道：“姑娘，热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奴婢先伺候你穿衣洗漱。”
林许摇摇头，昨日她和赵永才两人用过晚膳后，就借口离开了。
两人出去县城里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然后才回来休息。
在经过一夜的休整后，前几日坐车浑身酸痛的症状全都消失了。
“我自己来吧，碧春姐姐。”
昨日碧春给她梳的发髻太过华丽，昨晚在外面被人盯着，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所以今日她还是决定自己梳，平日里她梳的都是最简单的发髻，有时候偷懒直接一根麻花辫就够了。
林许拒绝了，碧春没有任何不满，默默站在她身后，看她是否有需要。
等林许才收拾好，秋兰带着人进来了。
“林姑娘，夫人差我来看看你。今日外面下雪了，夫人让我给你送一件厚实的衣服。”
秋兰侧身，后面的婢女端着手里的盘子上前一步，盘子上的东西盖着一块白布，让人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秋兰姐姐，不必了。我们的车厢里准备了的，一会儿到车厢拿就行。”
秋兰一顿，没想到林许竟然拒绝了夫人的好意。
不过，想起夫人交代的话，她立刻道：“骡车还在后院呢，要走好一会儿呢。林姑娘先穿上这个，我现在就派人去拿。”
“没事的，秋兰姐姐，我不冷。昨日老夫人准备的新衣服很暖和，一看就是极好的料子。让你们费心。”
林许再次拒绝，秋兰也没有再劝，只是眼神看了一眼桌上的汤婆子，林许身后的碧春立刻上前将汤婆子拿走去装热水了。
“那这衣服我们就先放在这儿。”
秋兰挥手，身后的婢女端着盘子直接放在了左边的箱笼里。
见状，林许也没有出言阻止。
反正他们今天也是要走的了，这衣服放这儿到时候她们会收回去的。
她若是再说，就真的惹人嫌恶了。
“秋兰姐姐，还麻烦你带我到前厅，我有一事想跟舅舅商议。”
秋兰点头，走到前面带路。
……
前厅。
“哥哥，你们真的要今天走吗？不能多待几日了吗？”
陈锦兰眸子里蕴着泪水，她知道哥哥来的目的，可是在看到他们要走时，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伤心。
她和哥哥已经十几年没见了，昨夜两人彻夜长谈，她才知道这么些年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听到他说自己的妻子、儿子、儿媳全都去世时，她的心一阵绞痛。
她素未谋面的嫂子、侄子和侄媳妇，她们甚至没有见过一面。
“锦兰，你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目的，那药是拿来救命的，我们不能再耽误了。本来昨日就要直接进去的，我也是想着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这才同意留宿。”
“幸好这么多年，你过得很幸福。哥哥我就不叨扰了，待此事了解，我们再见。”
陈水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妹妹过得很好，他就知足了。
有些事情，该忘了。
“哥哥，我昨日已经修书一封回去了，想必今日你们回去族中会有人接应你的。这之后的事情，妹妹可就帮不了你了。你一定要小心。”说完，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紫色的荷包，上面用金线绣着月亮，很是独特。
陈水山看着这熟悉的图腾，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悔意，他伸出双手，郑重接过，“谢谢你，锦兰。”
陈锦兰一瞬间就发现了哥哥的变化，她嘴唇张了张，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周朝远将陈锦兰揽在怀里，笑道：“大哥，祝你们此行一切顺利。我和锦兰在家等着你们，到时候带林姑娘、赵公子走一走我们岑县。”
陈水山朝他抱拳，眸光闪烁，沉声道：“朝远，锦兰我就放心交给你了。这么多年，我虽然没有在锦兰身边，可是我知道锦兰过得幸不幸福。要是你敢欺负她，可不要怪我这个大哥手下不留情了啊。”
陈水山嘴角虽然带着笑意，可是他的眸子早就通红了。
林许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鼻头一酸，看左右无人在意她，她捏帕子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人总是容易被亲情感动，不管是林家，还是周家，还是陈家。
赵永才看见林许的动作，摸了摸林许的脑袋，低声道：“许许，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的，有舅舅在。”
自从林许第一次叫他舅舅的时候，他就在心底发誓一定会保护好林许的。
所以，即便是身份被发现了，他就算当时被林长祥赶走了，保护林许也是他这一辈子的愿望。
林许轻轻点头，“不会有人欺负我们的。”
聚散有时，不管陈锦兰心里多么想念陈水山和陈纷，也到了他们该离去的时候了。
昨晚他们就知道林许两人的来意了，心中虽有怨怼，可这是哥哥答应他们的，几人也都没说什么。
不过，他们心里还是希望陈水山和陈纷能够留下来。
“好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若是走太晚，傍晚都不一定能到了。”
陈水山开口，刚见面时的喜悦彻底消散，陈锦兰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哥哥，你又要丢下妹妹了吗？这十多年，你都没有回来看我，你好狠心啊……”
陈锦兰泪如雨下，悲痛万分，身后的周瑾禹见状急忙上前说道：“娘，就让舅舅走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等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后，舅舅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就又能团聚了。”
“是啊，娘。舅舅说了，林姑娘要救的是一位大夫，这位大夫曾经救了很多人，我们就不要耽误舅舅他们的时间了。”
“锦兰……”
不管几人怎么哄，陈锦兰依旧停不下来。
这十来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可是分明才见面，又要分别。
陈锦兰心里的苦楚也一瞬间涌了上来，她靠在周朝远的怀里哭泣，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就连陈纷，漂亮的眸子里也都是泪水。
周家门外来往的行人已经注意到了，频频望向几人。
无奈，周朝远只能对着几人开口道：“大哥，我看你们时间紧急，就先走吧。锦兰这儿有我们，可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陈水山回头，林许和赵永才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林许眸子通红，他点头道：“好。朝远，锦兰就拜托你了。瑾禹，好好跟你娘说道说道，等我们办完这事，会再见面的。”
周瑾禹连连点头，“我会跟娘亲好好说的。舅舅，你们既有事，就先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娘亲的。”
陈水山点点头，低头签上陈纷，“妮儿，我们走吧。”
几人转身，一旁的家仆就将他们的骡车牵了出来，骡子似乎也休息好了，今日的它神采奕奕。
林许朝着陈纷伸出手，温声道：“纷儿妹妹，我们上车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纷也伸出了手，就在两人要跨上骡车时，陈纷突然放开了林许的手，转身往后跑去。
她伸出小小的手，抱住了陈锦兰的胳膊，小脸上扬着笑意，大声道：“姑奶奶，别伤心了。我和爷爷会回来看你的，别难过了。”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懵了，自林许认识陈纷起，就从未见她跟谁这么亲密。
即便是林许，陈纷也从未拥抱过她，每一次面对林许的时候，她面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疏离。
可此刻看见陈纷这样的动作，几人心里颇为感动。
原来，这就是血亲。
不管是否有过交集，只要一方有爱，另一方是真的能感受到，而且还会给予回应。
陈锦兰抬手摸摸陈纷的小脑袋，点头笑道：“好，好，姑奶奶等你们回来。”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帕，里面是一个透着红色的小玉镯。
“这是姑奶奶的娘亲，也就是你的祖母，给姑奶奶的血玉手镯，如今姑奶奶就送你了。你祖母给了我两个镯子，一个血玉，一个黄龙玉。你和怀儿一人一个。”
“锦兰，这是娘亲给你的东西，你好生收着。妮儿不需要这些东西。”
“哥哥，这块血玉本就是给你的，只不过当时你不在……”
“娘亲最后才给了我，现在就是物归原主。纷儿，快带上。”
看陈水山愣神，陈锦兰给陈纷带上了血玉手镯。
“哥哥，既然你们有事，我就不拦着你们了。不过，方才纷儿说了，等事情结束了，你们回来的。如此，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们，你们快去吧。”
陈锦兰态度转变极快，就连周朝远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她这样，他们心里的担心也都放下了。
见状，林许才开口催促道：“陈爷爷，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听见林许的声音，陈水山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孙女手腕上的血玉，他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好，待此事结束，我会带妮儿来寻你的。”
骡车缓缓驶出巷子，林许和陈纷悄悄掀起窗帘，周家几人依旧站在原地。
随着骡车走远，大雪渐渐模糊了两人的双眼。
“纷儿妹妹，别难过，待这事结束，你就和爷爷回家吧。”
“不，爷爷说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只是舍不得姑奶奶、姑爷爷和怀儿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