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呈宏果然厉害,只见他拿出工具放进锁孔中几下捣鼓,那锁头便咔哒一声打开了,“你这是什么东西?”
纪明开以为他在取笑自己,有些愤慨道,“自然是证据啊!”
谭呈宏双指一拎,盒子里的纸张扑扑簌簌地往下坠落,那长长的一片空白,仿佛若有光。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纪明开顿时傻眼,他拿过那纸反复翻看也没看出什么东西,“这纸怎么会是空白?”
“我哪儿知道。”谭呈宏道,“你这盒子是从何处得来?”
“一个院子。”纪明开头也不抬,在地上摸索着那些纸,“李夫人昨日运银时去过。”
“那院子临水?”谭呈宏打量他这一身湿透的行头,“你是怎么溜进去的?”
“正因为它两面临水,我这才不得已从河中摸到了后院墙翻进去。”纪明开终于相信自己带回来的是一堆废纸,“你问这个干嘛?”
“院子临水,日常护卫应当在院中多加防范,又怎会令你有机可乘呢?”谭呈宏一把拽住他,“就算是护卫人手不足,也不会外紧内松才是。”
“你是说,这是李夫人故意引我前去?”纪明开迅速反应过来,“登记宅邸的册子是由谁保管?”
“自然是书使,名唤管海才,”谭呈宏回道,“我与他喝过几次酒,也算相熟。”
“多谢,我这便去找他。”纪明开起身跑开。
谭呈宏还没来得及拦,只能摇摇头,朝着江山的书房去了。
“大人。”
替他开门的是谦玉。
江山似乎在给谁准备礼物,桌上摆了几样名贵药材,“嗯,坐吧。”
谭呈宏依言就坐,掏出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大人,仇氏公子所送货物果然有蹊跷。”
江山挑了挑眉,“继续说。”
“马车上除布匹外,另有十余只箱子,卑职取其中一只带回来,还请大人过目。”
谦玉接过盒子,放在江山桌前。
江山轻笑着坐回椅子,抿了口茶水,“李县令称病,我正想着备一些药材去看望。正巧你来啊,就替我参谋参谋,别有什么疏漏。”
谭呈宏恭敬走上前,细细打量着桌子上摆着的药材。
鹿茸,人参各一盒,另有阿胶,何首乌,白芍各两包,看起来全都是大补之物。
谭呈宏轻声道,“既然是大人准备的,那便是极好。”
江山这才想起那证据,拿起一本来细细翻看。
谭呈宏出声道,“这账本中记录了每月仇氏以送货之便夹带银两,从陈家的户头进账,若是从钱庄账面上看,与寻常账面无异。另外,送给陈氏的箱子中,有鸦片膏二十余块,价值不菲。”
“许是往来账目?”江山又问道,“陈氏亦为商户,试问那户人家不吃米呢?”
“大人请往后看,”谭呈宏上前,抽出一本账簿递过去,“这份账簿中记录着陈氏每月都会存数十两白银至此户头。”
“卑职查过,这个名为林舒的户头,实际上是仇氏老板娘陶卿菏娘家表妹的婆家妹妹,关系实在是有些复杂。”
江山点点头,“辛苦你了。看来鸦片一事牵扯甚广,若是深究,恐怕天河县大半豪绅都脱不了干系啊。”
“大人的意思是?”谭呈宏问道。
“这件事就先放一放,李夫人的兄长,那位隋老板这几日可有异常?”江山摆摆手,将谭呈宏费力找来的证据放回盒子,“圣上口谕在前,分尸凶徒至今没有下落,江某实在惶恐啊。”
谭呈宏腰压的更低,不敢言语。
“明日一过,我便启程去往澎城,”江山抬起头看着他道,“到时候我一走,可就护不住你们几个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卑职领命。”谭呈宏浑身一凛,“自当为大人排忧解难,卑职告退。”
“等会儿,”江山仰躺在椅子上假寐,“本想着亲自登门看望李大人,哪知江某此时浑身乏力,便只有劳烦你替我跑一趟了。”
谭呈宏拱手道,“是。”
“记得跟李大人说,”江山摇起折扇,“就说江某我实在担心李大人身体,还请大人卧床静养,好好休息,衙门的事务有我一人便可。去吧。”
谭呈宏拎着药材出门了。
谦玉走过来整理着盒子,“仇氏是否要盯着?”
“嗯,让茹九去吧,他耐得性子。”江山睁开眼,丝毫不见困倦,“让他不必跟我一道去澎城,这天河县,总还会回来的。”
“是。”谦玉慢慢退下。
李县令告病,谭呈宏还是刚刚从江山嘴里才得知。
说来奇怪,这李县令自从江大人来天河县以后,甚少露面,就连楚棋也跟着不见踪影。
李乘鹤在这天河县当县令,已有将近二十年的时日,没道理只是因为来了个钦差便吓得不敢出门,拱手撂挑子了。
只可惜大人物的思想,像他们这种贩夫走卒总是无法参透。
一开始跟着江山,本就是为了将纪明开救出来。
如今人是出来了,可天河县的水却越来越深,谭呈宏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脚了。
闹市里,人群熙熙攘攘,一路穿过去,才看到李府的大门。
“烦请替谭某通报李大人,就说谭某替江山江大人来看望李县令。”谭呈宏整理好仪容,这才上前叩门。
小厮很快去而复返,领着他去到前厅。
上首唯有李夫人一人端坐,却不见李大人身影。
谭呈宏将东西递给小厮,“拜见夫人,卑职受江大人所托,特来看望县令大人。”
“快请坐。”李夫人长相温和,上了年纪面庞愈发圆润,是个有福之相,“管家,看茶。”
“多谢。”谭呈宏坐到一旁,“江大人还说‘县令大人为天河县操劳多年,劳苦功高,请李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安心静养。’至于衙门里的一切事务,江大人会一应代办,让李大人不必忧心。”
“江大人还真是体恤下属,心细如发啊。”李夫人笑道,“那便请谭捕快替我谢谢江大人的一番好意,我家老爷此番重病,确实要好好静养,还要劳烦江大人代行县令之责。”
谭呈宏稍坐了一小会儿才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