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时候陆早早也会露出那种很明媚的笑容,但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这是作为影子的谢洄年没用多长时间就可以确定的事实。
陆早早,为什么你在笑的时候我很想哭呢?
谢洄年“飘”到陆早早写字的窗台上面,面对面地看着她。
如果此刻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片高大的阴影就会覆盖下来遮挡住陆早早的视线,他可以拥抱住陆早早,将削瘦的陆早早蜷在他的怀抱里面,可以跟陆早早说话聊天,可以给陆早早好多好多东西。
但是谢洄年此刻只是一个异世界的入侵者,一个旁观人,陆早早桌子上面没有象征他存在着的痕迹,只有一大片一大片从玻璃窗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可是这么明媚的阳光却投射不到陆早早身上。
她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一块阴冷的璞玉。
陆早早的房间很大,夜晚,陆早早睡在她广阔的床上,皮肤骨骼紧紧贴着床单被子,像是缩进一层躯壳里面,整个人只有薄薄纤细的一层,黑夜的暗影可以完全将她笼罩其中,月光照进房中也照不明晰。
装修阔达奢靡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华美壮丽的棺椁,里面躺着陆早早这株已经有些萎靡的花朵。
身影笼罩在黑暗的阴影之下,清晰的却只有咳嗽声、啜泣声、翻来覆去的失眠声。
不过就连这种清晰也只是相对的,仅仅只存在这所房间里面,或者说仅仅只限于她的床边,只有蹲守在她床边作为“影子”的谢洄年才可以听见。
一旦退出这间房间,把门合上,这些声音其实算得上很轻很轻,轻得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和听见。
陆早早的这些声音不仅限制于空间,以一间不会被任何外人踏入的房间作为掩体,而且也限制于时间——
这些情绪陆早早都只会在四下无人、幽深寂静的夜晚发泄出来冰山一角,一旦时间转换到白天,陆早早还是会恢复到那种面色平静淡然又有些温吞的样子,那张脸上并不会展露出过多的表情。
谢洄年原本坐在地板上,靠在她的床沿边,听见这些声音的时候立马飘到陆早早的床上,作为“影子”的他没有任何重量,也不用担心会压到陆早早,只是即便这样,他仍旧看不清楚陆早早的脸。
倒不是因为光线太过黑暗,梦境当中的谢洄年可以很清楚地在暗夜当中看清楚一切物品,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因为陆早早整个身躯都缩进了厚厚的被子里面,就算现在周围空空如也,她仍旧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脆弱和不堪,什么声音和动静都被陆早早压抑克制地很轻微,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忽略掉了。
不要哭了,陆早早。
谢洄年想伸手给她擦眼泪,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对于现在作为“影子”的谢洄年而言却难如登天,这个梦境世界里面的谢洄年应该正在熟睡,没有沉甸甸的烦恼,就连梦都是好梦。
“影子”谢洄年真想直接叩响自己家的大门,把睡梦当中的谢洄年唤醒,让他替自己擦拭陆早早的眼泪,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影子”是因为陆早早的存在而存在的,只能困守在陆早早周围的方寸之地。
谢洄年爬在陆早早的床沿边,把脸轻轻贴在陆早早的被子上。
让我靠近你、看着你、跟随你,却不能伸出手对你施以援助,让我变得如此无能为力,谢洄年轻轻叹出一口气,很挫败地想——这是对我的恩赐吗,还是一种永久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