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宋之昂的高明之处，不止在于，他布下的这个局，可以在他落网之后继续运行，更在于，即使是知道了那些影视作品的清单，也不能一禁了之。
“禁片”这两个字，总是会引发观众更大的求知欲。有的片子，不禁还好，观众看过了就忘记了，一旦成了禁片，那反而令它被某些人奉为圭臬，还得被放在显微镜底下，逐帧分析。
果然，宋之昂这个人，是林煜这几年来遇到的段位最高的反派了。
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宋之昂的那个儿子，从小被贺全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收养，但还是长成了一个反派。
而宋之昂，从小接触了很多社会中恶的那一面，再加上天生的性格，所以他的危害性要比他的儿子高出很多层级。
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些影视作品什么时候会粉墨登场，又或许，已经有一部分流通了也有可能。
林煜想到了之前，仁和影视公布的那一份挺轰动的片单，现在看来，那份片单上的作品，有一部分恐怕就与宋之昂的基金会有关。
甚至，林煜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就算是青苗计划收到的那些投稿，搞不好也有渗透进来的创作目的不纯粹的作品。
想到这里，林煜的额头上也免不得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反应有点大，工作人员看到之后，忍不住问道：“林先生，您是联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喊林煜来，本来是想着演艺圈的事情，他比较内行，所以能不能帮忙出出主意，当个顾问什么的。
但没有想到，林煜来了之后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而且他也显得很慌张。
这让这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对林煜微微有些失望。
失望的原因是因为期待值定得太高了。毕竟，他们部门的人可太清楚林煜此前的战绩了，所以不自觉得就给林煜贴上了一个智勇双全的标签，觉得他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应该如探囊取物一般。
不过，虽然有心理落差，但是这个工作人员对林煜的态度还是很尊敬的。
他没忘了，林煜只是一个群众，而自己和同事们，才应该是处理这些事情的人。
宋之昂渗透了这么久，也是相关部门的疏漏，才让他做大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不是林煜找到了宋之昂的破绽，恐怕局面还会变得更难看。
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林煜。
而工作人员见林煜似乎陷入了思考，也保持了安静。虽然看林煜此时的状态不太像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在别人思考的时候不打扰本身就是最基本的礼貌啊。
林煜一开始思索的，确实是怎么样才能按住那些作品，不让它们发行。就算让它们发行了，也得压住它们的热度。
可是，怎么压？靠拍新的，自己认为价值导向正确的作品来和它们打擂台吗？
这个方法可行——如果林煜能学会孙悟空的分身术，并且双木成林招一百万个演员的话。
可惜，林煜虽然确实坐飞机上过很多次天，但是没一次能找到了蟠桃园的，更没有找到过孙大圣。学不会分身术，这个办法只能作废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根本没有办法避免那些作品的上映啊！
林煜越想越头疼。可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一点：如果走在一条绝路上，那么越往前钻，就离正确的道路越远。
自己现在就好像是钻进了死胡同里。
为什么要想去堵住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流呢？堵不住的啊！
只要华夏没能成为宇宙第一强国，那么就总会有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作品。
而且，人在不同时期，思想是各不相同的。
所以，如果非要把这些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话，那也差不多真正闭塞言路了，华夏的文艺发展，也相当于是倒退了一甲子。
而一个健全的文艺界，本应该允许百花齐放。虽然有的花是烂的，臭的，但是自然界里不也有臭虫和屎壳郎吗？
蟑螂和臭虫是杀不完的，但是人人都知道蟑螂可恶，不会有人觉得蟑螂是益虫的。
而那些导演演员，那些作品，也是封不完的。可是，只要让大家知道那些人不是益虫，他们像蟑螂一样可恨，他们又能造成什么伤害呢？
工作人员一直观察着林煜的表情，突然看到他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工作人员也是心中一松。
“林先生，您想到好办法了吗？”
林煜摇了摇头，语气确实非常轻松的：“我没想到什么办法。”
工作人员刚要追问，好在林煜知道说话说半句是非常遭人恨的行为，所以自己就立刻接上了。
“因为，我认为，我们不需要想办法去阻止那些作品。以我而言，我只需要保证我自己的作品质量永远在那些人之上就可以了。观众吃惯了山珍海味，是不会对包了屎的巧克力有兴趣的。”
林煜的这个比喻有点恶心了。
但是，你会选择吃起来像粑粑的巧克力，还是会选择吃起来像巧克力的粑粑了，这也算是一个在互联网上流传已久的经典问题了。
林煜这时候想起来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班里也流行过这个问题。
而当时，年方八岁，还长得虎头虎脑的小林煜，冥思苦想之后也不知道在这两者之间应该如何决断，所以他选择了跳出这个陷阱式的提问：“我吃饭！”
现在的情况，和那个问题，有一点点相似之处。那些别有用心的作品，无论怎么包装，在水平上总归是有限制的。
那么，让它们发行又能怎么样呢？
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确实有发生，但是劣胜优汰的过程终究是被称为“逆淘汰”，优胜劣汰才应该是主流。
毕竟，劣币驱逐良币的前提条件是，劣币的比价和良币相同啊。可是，林煜是有能力让自己的作品比那些人更好的。
工作人员细细地分析着林煜所讲述的道理。面对敌人的阴招而不用刻意应对，这话听起来有点反常识。
但是认真考量之后，他被林煜的逻辑给说服了。
只是，这个工作人员还是有些不习惯，所以讷讷地问道：“那，咱们就什么也不做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煜的回应却依旧是摇头：“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啊。不过，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不是对敌人行动的反制了，而应该是努力让国内的文娱产业更加繁荣，创作出更多有营养的内容来，进一步挤占那些作品的生存空间。”
这一番话有些太过于官方口吻了，听起来很正式，但其实很空洞。努力繁荣，那么具体要在哪些方面上努力呢？
工作人员忍不住问道：“林先生，您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林煜想了想，用最简洁的方式，说出了一条十分具体的举措：“打钱！”
工作人员懵了。谁给谁打钱？不是，虽然确实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才找你来帮忙的，但是你这开口就要让我打钱，是不是也有点太不客气了？
林煜则是不紧不慢地提出了他的想法：“宋之昂落网了，虽然他的大本营是在纽约，但是他应该有不少资产在国内。这部分资产，你们不会还想着给他送回鹰国吧？”
别的不说，就说那天晚上撞墙的那辆车，虽然当时看上去是稀巴烂了，但是车架结构完整，动力总成更是没有任何损害。
只要换换玻璃，做做钣金，再补点漆，不用别人，林煜的姑父周云虎都是愿意花钱把那辆车买回家收藏的。
那那辆发售价七百多万华夏币，市价上千万的豪车，应该只是宋之昂在国内的资产中的一个小手指头。
否则的话，宋之昂的人设早就立不稳了，也没办法弄他的那个基金会。
这么多资产不查抄的话，还留着等宋之昂的继任者过来接手吗？
工作人员答道：“当然不会。不过，林先生，这是公款，不能给您的。”
他觉得林煜不至于要这笔钱，但是又还没有理解清楚林煜那句“打钱”的具体含义。所以，只能说了一句傻话。
林煜当然看不上那笔钱。他要是连这种钱都贪图的话，还不如去找哈桑打秋风。
“我不要钱。我的意思是，宋之昂能搞基金会，那我们就继续用他的钱来扶持影视创作呗。也不用直接打给某个人或者剧组，可以作为票补发给消费者，也可以用来建造影视基地，总之，是用来发展影视文化上就行了。”
听了这话，年轻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显然，他对林煜的主意十分赞同。
可惜，他的级别很低，根本没法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拍板，还得一级级往上报才行。
林煜想了想，也没有要求和这个工作人员的上级直接对话。毕竟就算这个部门愿意把钱花在这个方案上，也不能由他们直接花。
林煜联系了谭振夏，如果谭二哥在这一年里有所进益的话，他应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