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听就急了:“你这不开玩笑呢嘛,这手术你交800块钱,赶紧的吧,快点的,把钱交齐了。”
老张没辙了,瞅着大伙说:“你们在医院先看着点,完了赶紧给老吕他媳妇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吧,那啥,我回一趟建设街,我找那老板去,他不是说啥都管吗,这真出事了,他得拿钱。”
“那你去吧,老张,你赶紧去,快点的。”
老张应了一声,开着那台破松花江面包子,“叮当叮当”的就往那夜总会奔过去了。
到了屋里,老张喊着:“赵老板,赵老板。”
这时候赵建业一瞅,骂道:“你他妈还回来了,我他妈还找你们呢,我以为你跑了呐。”
“赵老板呐,这啥话呀,咱咋能跑了?”老张赶忙说。
“我那牌匾多少钱,知不知道,花他妈400来块做的,给我他妈摔成啥样了,还能用了吗?你说吧,这钱他妈咋整?”赵建业瞪着眼珠子吼道。
“赵老板呐,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咱之前都说了,是风大,不能干不能干的,你偏让干,你不说了嘛,啥事都算你的呀。”老张着急地解释着。
“我去你妈的,算我的啥玩意儿,我现在说的是牌匾,你们干的不就是专业这个活吗?牌匾掉下来,这400来块钱咋的算我的!!
行了,赵老板呐,这个事儿咱往后放一放行不行,现在有个大事,人命关天呐,老吕从三楼顶上掉下来了,现在昏迷不醒,正在手术室里呢,脑瓜子都给磕开了啊。人家大夫说了,现在得交钱,赵老板,你看看我们这一帮工人手里也没钱,你先给拿点呗。”老张眼巴巴地看着赵建业。
“我给你拿钱,你们他妈出来干活,我给你拿个鸡巴毛钱呐,我没找你们要钱呢,牌匾给我摔成这逼样,我还给你拿钱看病,做梦呢吧。”赵建业扯着嗓子骂着。
“赵老板,不是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啊,当初咱俩就一两个小时之前,就在这屋说的,你说的出现任何的事儿,你都兜着,我……”老张话还没说完呢。
“赶紧的,去你妈的,滚犊子,听着没,滚犊子。”
赵建业不耐烦地驱赶着,那架势,好像还要动手似的。
“不是,不是,你妈,你还打人呢,你妈的。”
老张也急眼了,可又有点害怕,毕竟对方不好惹。
这一说,旁边的庞虎和刘通他们又凑过来了,骂骂咧咧地喊着:“你妈的,讹谁呢?你他妈自己干活不小心,跟咱们有啥关系,出去,给我滚滚出去。”说着,“当当”几下子,就把老张从屋里给怼出来了。
老张这都将近60岁的老爷们了,出来后趴在车上,委屈得直哭啊,心里想着:“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呀。”
可也没别的招儿了,开着车又回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这时候吕长栓的家属啥的也都来了,吕长栓的媳妇也赶到了。
他家本来条件就一般,一听出事了,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总共也没多少,不到5000块钱,也就4000来块钱,这里面还有邻居给凑的。
那时候人都朴实,邻里关系也好,一听说老吕出事了,这个说“我这有500”,那个说“我这有700”的,都帮着拿点钱,可凑来凑去,还不到5000块。
吕长栓媳妇到了医院,瞅着老张,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哭着问:“哎呀,咋整的呀,这活干的。”
老张赶忙劝着:“哎呀,大妹子,可先别哭了,你看看你带钱来了没呀。”
吕长栓媳妇把小包一打开,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拿出4000来块钱。
老张一看,着急地说:“大妹子,你这不闹呢嘛,这么大个事儿,你就带这几千块钱,这哪够看病的呀,根本不够啊,这大家的钱全凑上了,外面能借的也借了,没了呀。”
“那咋整啊,那老吕还有啥亲戚啥的,能帮衬一下,你赶紧打电话呀。”老张急得直跺脚。
吕长栓媳妇想了想,说:“有个侄儿!!
那你赶紧给他侄儿打电话,兴许能行呢,你打个电话吧。”
“那行,那我打一下,那咱们谁有电话呀?”老张问着,可大伙一瞅,谁也没有。
“这不门口那不有公共电话亭嘛,那我去吧。”
吕长栓媳妇听话地从省医院里又出来了。
到了省医院门口,走到那个蓝色的公共电话亭那,把小本一拿,以前都有个电话本嘛,在上面“啪啪”地翻找着,嘴里念叨着:“大宝子,大宝子。”
她这大侄叫高宝,外号叫大宝子,在九台那混社会,是个小混混,虽说混得不算大吧,但这人还挺好,挺讲究,挺义气的这么个孩子。
吕长栓媳妇找到了号码,赶紧打电话,“大宝子,大宝子,我是你老婶儿呀。”
“咋的,老婶儿,打电话有事啊?”电话那头大宝子问着。
“大宝子,你老叔出事了。”
“出啥事了??
你先别问了,在长春干活从楼上摔下来了,现在摔个半死,在里面抢救呢,脑瓜子都给磕开了。”
“啥玩意儿,脑瓜子都给打开了?”
“嗯呐,叫什么开颅手术呢!哎呦,我的妈。”吕长栓媳妇又哭上了。
“老婶,你先别哭啊,你别哭,你别哭,你说咋的了,到底咋回事??
现在人家等着要交钱呢,这也交不上啊。”大宝子在电话那头也着急了。
“我的妈呀,可咋整,你看大宝子,气死你老婶儿了,我在家里面一共带了不到5000块钱,人家说这根本不够啊。”
“老婶,你别哭了,你别哭别哭,你放心,这么的,我去。
你能拿点钱来不,大宝啊。”
“那我不拿钱,我去干啥去呀,老婶儿,你等着吧。”
“哎,好嘞好嘞好嘞。”吕长栓媳妇把电话撂了。
这大宝子,其实他也没钱,他身边那些混社会的兄弟也都穷得叮当响的,他混得也不算大嘛。
你看他在九台那,有个混子叫大峰,在那地儿是专门放局子的。
这大宝子“咵咵”地就来到大峰那儿了,大峰瞅见他就问:“大宝子,咋的,过来玩会儿啊?”
大宝子赶忙说:“峰哥,你知道我不碰那玩意儿,操,我家属出事儿了,能不能在你这儿串点钱啊?”
大峰一听,皱着眉头说:“串点钱儿,大宝子,你知道,咱们这边串钱,那可是带着腿的,有利息的。”
“行,峰哥,这赶到这份儿上了,该多少利息就多少利息,现在救人要紧。
要用多少啊??
你看看能不能先给我拿5万。”大宝子着急地说道。
大风撇撇嘴,说:“大宝子,不是我说扎心的话,你说你现在就这个段位,我难听点讲,5万,你拿啥还我呀?就你家在五刀街那块有那两件破瓦房,那玩意儿卖了能值几个钱,我说这话你别挑理啊。”
“我不挑理,峰哥,那你看看就我大宝子这一堆一块,你说吧,我能值多少钱,我这人挺讲究,挺仁义的,对吧?这事儿我求到你头上了,你也不可能不帮我。”
大宝子眼巴巴地看着大峰。
大峰寻思了寻思,说:“这么的吧,我给你拿2万,而且这2万我也不跟你算利息了,半年之内你给我就行。”
这大峰也算是够意思了,大宝子一听2万,心里虽然觉得不太够,但寻思寻思那个年代,2万也不少了,赶忙说:“行行行,峰哥,那我给你打个欠条。”
说着,麻溜地就打了欠条,“峰哥,啥都不说了,你看大宝子记着这事儿,咋办就完了,我赶紧去了,家里出事了,我心里着急呢。”
“那快去吧。”大峰挥挥手。
就这么着,大宝子从大峰那放高利贷的地儿拿了2万块钱,领着七八个兄弟,开着车就往医院这边奔来了。
那车也是破松花江面包子,几千块钱一台的玩意儿,破得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哐哐”地开着,到了省医院就进去了。
一进去,吕长栓媳妇在那儿呢,一瞅大宝子来了,赶忙说:“妈呀,大宝子过来了啊??
老婶,你先别哭,我老叔咋样了?”
“还搁里面抢救呢,哎呀,妈呀,他们那帮工友啥的都说了,够呛啊。
老婶,我这有2万,你先把这钱存上。”大宝子说着,把钱递了过去。
“哎,那我去存去了。”吕长栓媳妇接过钱,就跑去存钱了。
这时候老张也过来了,瞅见大宝子就问:“大宝子过来了??
不是,这咋回事啊,这咋外面干活能摔成这样呢?”
“哎呀,啥都别说了啊。”
“不是,啥叫啥也别说了,咋回事啊?”大宝追问着。
“是这么回事,咱们在建设街一个夜总会给那老板干活,今天长春的风老大了。
那九台的风也不小,这天能干活吗?
是啊,咱也说了不行,尤其登高的活不能干。你老叔也进屋跟他理论半天了,说不干,钱都不挣了,咱要走,人家不让,哐哐给你老叔俩电炮,还把刀都掏出来了,说了你妈的走一个试试,这不给咱逼得没招了嘛。他也说了,出啥事他兜着,咱寻思寻思,那你说咋整,人在屋檐下呀,咱就给人干呗,没想到真他妈就出事了,那大牌匾一刮就把你老叔给干飞出来了,你说咋整啊。”
“那咋的,没去找这个老板呀?”大宝子瞪着眼问。
“我去了,你瞅瞅我这脸,给我打得,哐的就给我怼出来了,人说了,这牌子摔碎了,还要咱赔呢??
放他妈的屁,他这不求着咱干活的嘛。
哎,你说我咋整啊,我瞅那帮人流氓哄哄的!!
流氓再大的流氓,他也得讲理呀,我去找他去了,你告诉我他搁哪儿。”大宝气呼呼地说着。
“就在建设街那块!!
你带咱去呗。”大宝子问道。
“行,我带你们去。”
老张点点头,带着大宝子他们就准备去找那不讲理的老板讨说法。
这一说,大宝子他老婶存完钱也回来了,往屋里一进就问:“干啥去呀?大宝子,你老叔这边要有啥事,你可得赶紧给我打招呼啊!你这是干啥去呀?”
“我去找他去,给这老板干活,把我老叔弄成这样,他不得拿钱嘛。我听说了,本来我老叔不干,他逼着干,这医药费他不出谁出,再说了,这2万哪够啊。”
老婶在那直摇头,说:“我问大夫了,得个十万八万的。
我去找他去。”
说着,大宝子领着这帮兄弟,这七八个老弟可都挺虎实,虽说没啥大名气,可流氓子不一定非得名气大才厉害,有些小团伙没啥名气的,那是真敢干,下手还黑着呢。
大宝子就领着兄弟们跟着老张开车,又奔着建设街回去了,到了地儿,“哐”的一下把夜总会的门就给推开了,往屋里一进,大宝子扯着嗓子喊:“谁叫赵建业,来,谁叫赵建业。”
这赵建业正叼着烟,牛逼闪电的,夹着个小包就过来了,身后也跟着他那帮老弟,七八个,像庞虎、刘通他们都在。
赵建业喊着:“喊啥呢?喊啥呢?咋的了,有事啊?”
一扭头,看见了老张,就骂道:“老张,你他妈敢跟我整这没用的,还找几个社会人来了,啥意思?”
大宝子上前一步说:“你也别说什么社会不社会的,我跟你说一下,咱到啥时候得讲理。”
“我操,还他妈讲理,你说吧,你要讲哪门子理来。”赵建业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呢,就是那受伤的人的侄儿,现在我老叔在医院躺着,正做手术呢,生死不明。而且这医药费啥的肯定不够,给你干活,今天我们也都问清楚了,老张也在这儿呢,人家说我老叔都说不干了,这么大的风,你逼着非得干,而且你说了,出现任何问题,你兜着,那这回你管吧。现在人在那手术呢,手术费用、住院啥的乱七八糟加起来得个十来万块钱。”
大宝子一股脑地把情况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