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微风轻拂着面庞,略带凉意。苍术和萧亦桓静静地坐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用心感受着这宁静的时刻。
湖水如镜,倒映着天空中柔软的云朵。微风吹过,粼粼波光闪烁,宛如无数颗细碎的钻石。苍术微微闭上眼睛,倾听着风声和水浪的声音,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萧亦桓则凝视着远方,思绪似乎已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沉默中,他们共享着这份宁静,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就像他们在景龙城道别的那一夜,周围的世界变得如此宁静而美好,没有喧嚣,没有烦恼,只有微风的低语和内心的安宁。
在这短暂的放空时间里,萧亦桓突然间想到了乌日图,于是他转过头看向苍术说道:“有一件关于你师父的事情,我要告诉你。”
闻言苍术立刻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师父他老人家,真的回了药王谷吗?”
萧亦桓点点头,说:“是的,他和无尘大师一起回了药王谷。但是我要跟你说的是,你不知道吧,他们原本是一对恋人。”
苍术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亦桓,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师父和无尘大师是一对恋人?”
萧亦桓说:“是的,他们的感情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所以当年内心纠结的乌先生选择不告而别,离开了药王谷。而万念俱灰的无尘大师选择了自我了断,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他被我的外祖母救下来了。”
苍术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师父会选择不告而别呢?”
萧亦桓叹了口气,回答道:“因为当时的乌先生还年轻,对这段感情感到迷茫和恐惧。他担心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也害怕影响到无尘大师的声誉。于是,他选择了逃避,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
苍术听后,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自己与乌日图一起生活的一些往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萧亦桓接着说:“被救后的无尘大师遁入了空门,后来的几十年,他一边修行,一边又在药王谷中自学了乌先生留下的医术,最终大有所成。”
苍术看着眼前的萧亦桓,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萧亦桓微微笑了笑:“你见到的无尘大师,其实与乌先生是同龄人,不过因为他参悟了佛法,所以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的中年人。他原本以为乌先生早已经过世了,可是从你这里,他知道了乌先生还活着。人生已到耄耋之年,不知道哪一天睡去可能就再不会睁开眼,所以后来,他还是托我替他寻找乌先生的下落,因为他想再见乌先生一面。”
苍术恍然大悟,说:“所以你的人找到了师父,从他那里知道了我是假的达亚尔。”
萧亦桓轻轻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源丘百花苑对苍术所说的那些话,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尴尬。他急忙松开了紧握着苍术的手,似乎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
苍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局促,但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后来你派人送无尘大师去越城见了师父吗?”
萧亦桓定了定神,答道:“是,无尘大师悉心照料我的腿伤这么长时间,帮助他实现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这也是作为晚辈应尽的责任啊。”
苍术回想起之前龚行告诉过她的事情,无尘大师在与师父见面之后,在越城停留了数日才离去。想必,他与师父之间的误解都已经得到了解决。
苍术轻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实在没有预料到,他们之间竟然有着如此特殊的关系,我一直以为他们仅仅是交情深厚的挚友罢了。难怪你这么容易就请到了师父到晔城为你治腿伤,想必也是因为师父知道无尘大师在这里,他也还是想见无尘大师的。”
萧亦桓点点头,眼神坚定地说:“是啊,我腿伤好了以后,他和无尘大师就决定一起回药王谷隐居了。临走前,他将你的身世告诉了我,说你是他唯一牵挂的人了,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苍术叹了口气,感慨地说:“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看清很多事情,也能让人明白很多道理。师父和无尘大师,经历了半生风雨,虽然人生已经接近尾声,但至少还有彼此陪伴着度过余生。”
说完,苍术转过头来,看着萧亦桓,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说道:“你看,师父和无尘大师,蹉跎了几乎整个人生才看清自己的内心。这说明,人生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所以,你也应该和自己真正爱的人走到一起。”
萧亦桓看着苍术轻轻一笑,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说道:“好。”
就在这时,他们乘坐的船只缓缓靠向岸边。萧亦桓小心翼翼地抱起苍术,动作轻柔而稳健。随后,他们一同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岸边的马车。
马车内宽敞而舒适,布置得十分雅致。萧亦桓坐在苍术身旁,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之情。他轻声对苍术说道:“先回我的府上换身衣服吧,收拾一下,然后我再带你去霍府吊唁。”
苍术默默地点头,然而,当听到要去霍府吊唁时,她原本因两人聊起其他话题而稍有缓解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心中仍充满着无尽的哀伤。
... ...
将军府门前,白色的布幔随风飘舞,白幡和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给整个府邸蒙上了一层悲凉的气息。
昔日威武的府邸如今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回荡,门口的石狮似乎也感受到了悲痛,静静地伫立着,眼神中透露出哀伤。
走进大厅,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霍北吉的画像挂在正中,他那威严的面容仿佛还在守护着这个家。香火袅袅,烛光闪烁,映照着人们脸上的泪痕。
霍少商、达亚尔、霍时晏、怀左、怀右身披素缟,众士兵们身着素服,神情凝重地守在灵堂两侧。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悲痛,整个将军府都沉浸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让人感到无尽的哀伤。
突然间,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六皇子前来吊唁——”听到这个声音,霍少商和霍时晏同时抬起头,看向灵堂外面。
霍少商仅在去年宫中的冬至宴上远远地见过苍术一面。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位假扮成达亚尔公主的女子与自己弟弟之间有着深深的羁绊,更不知道她的母亲竟是父亲拼命保护并保守一生秘密的达兰台。尽管父亲霍北吉的死亡与她们母女有着密切的关系,但他仍然感激她当初代替达亚尔来到昭国和亲,使得自己与达亚尔在机缘巧合下相识并结为夫妻。
自从霍时晏出狱后从怀左口中得知苍术前往元一楼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如果不是萧亦桓及时赶到,告诉他苍术的消息,他可能已经前往元一楼要人了。
萧亦桓告诉他苍术受了伤,在元一楼养伤,今日会送她回霍府,霍时晏这才说服自己耐心等待。
此时看到萧亦桓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霍时晏的心七上八下地跳了起来。
苍术和萧亦桓身着黑衣,神情肃穆地来到了霍北吉的灵堂前。他们的步伐沉重而坚定,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痛。灵堂内烛光闪烁,香火弥漫,苍术和萧亦桓静静地站在灵柩前,眼神中透露出对逝者的深切缅怀和敬意。
萧亦桓双手捧着一束不知名的小白花,轻轻地放在灵柩旁,苍术默默地注视着霍北吉的画像,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和决绝,仿佛在心中立下了某种誓言。整个灵堂气氛凝重,只有微风吹过灵幡的声音。
苍术和萧亦桓在这寂静中,用沉默表达着对霍将军的追思和怀念。他们的身影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庄重。
片刻后,萧亦桓缓缓走到霍家兄弟跟前,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之色,语气低沉地说道:“二位节哀。”
达亚尔与苍术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萧亦桓向他们交代的事,于是连忙上前说道:“请二位到后面厅堂休息。”
萧亦桓点点头,表示同意,苍术则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霍时晏见状,也默默跟随着他们二人离去。达亚尔和霍少商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而怀左看到苍术回来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人一同来到后堂后,萧亦桓转头看向霍时晏,语气平静地说道:“人我已经给你送来了,但是有些情况,还是让苍术自己跟你说吧。我在这里停留太久可能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先告辞了。”说完,他准备离开。
霍时晏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他赶忙拱手一礼,郑重地说道:“多谢六皇子。”
萧亦桓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他的谢意。随后,他转过身去,轻轻地拍了一下苍术的肩膀,仿佛在告诉她要坚强面对一切。苍术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当萧亦桓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中,霍时晏立刻来到苍术跟前蹲下,担心地问道:“你的腿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苍术急忙弯腰扶住他,将他拉起,看着他的眼睛说:“时晏,我没事了,师父给六皇子留下了不少的伤药,他都拿给我了。我自己也知道如何处理箭伤,所以伤口愈合得很快,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霍时晏听后松了一口气,但仍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想确认她是否真的无恙,霍时晏又仔细看了看她,确定她身上确实没有其他伤处后,才将人拥入怀中。
苍术的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低沉:“对不起……霍伯父他……”
霍时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打断她:“这和你没有关系。父亲曾经说过,即使让他再做一次选择,当年的他还是会那样做,因为御贤王是他认定的兄弟。”
苍术紧紧地抱住他,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知道,霍北吉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保护兄弟的孩子,不惜以身涉险。而现在,她只希望能够给予霍时晏更多的支持和爱,来弥补自己的父母给他们造成的伤害。
霍时晏松开手,认真地凝视着苍术的双眼,缓缓开口道:“等父亲葬礼结束,大哥大嫂要一起去乌兰图,我打算带你返回霍家在紫金州的祖宅,待三年守孝期满之后,我们便举行婚礼,不知你是否愿意?”
苍术听闻,犹豫了片刻才轻声回应:“时晏,我想要留下来。”
霍时晏面露疑惑之色,追问道:“留下来?”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
苍术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次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霍时晏,说道:“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现在,我想留在晔城。”
霍时晏满脸不解地盯着苍术,语气焦急地追问:“难道你跟六皇子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苍术摇了摇头,解释道:“如今你与大哥都已失去兵权,三年后,朝堂之上恐怕再难有你们兄弟二人的容身之地!尤其是大哥,那个人已经知道他娶的才是真正的达亚尔,这会让他对大哥心生防备,他的路比你更难。我怕那个人并不打算放过霍家,所以想要留在晔城,尽我所能确保你们都能彻底平安无事。”
霍时晏轻笑一声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他的语气也变得锐利,仿佛一把锋利的剑,直刺人心:“你觉得霍家需要你一介女子来保护?你打算如何保护我们?难道要去跟圣上相认,然后坐回高高在上的昭国公主?阿苍,你可知道为何大昭宫中从未有过成年的公主?”
苍术心中一惊,她确实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成年的公主,宫中的公主们都是年纪尚小、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最小的甚至比小十一还要年幼。她看着霍时晏,眼中满是疑惑,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原因。
霍时晏的眼神愈发深沉,声音低沉而有力:“因为她们都被圣上远嫁他乡去联姻了。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恢复了昭国公主的身份,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吗?”
苍术心中十分震惊,他没想到,即使昭国作为中原最大最强的国家,公主们也还是免不了沦为政治工具的命运。这一刻,她心中愈发明白了淑妃当年的理想。
苍术看向霍时晏,向他解释说:“我会以达亚尔的身份留下。”
霍时晏皱眉,他拉住苍术的手说:“你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了,乌先生的去向也知道了,达如如今成了凉国的可汗,达亚尔也嫁给我了大哥。霍家三代征战沙场,有一批忠实的下属,大哥名下更是有一批你想象不到的产业。霍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我们不需要你的保护。跟我走吧,远离晔城里的一切纷争。”
苍术的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斗争,她深知自己对霍时晏的感情,但同时也放不下晔城的人和事。
她想到了皇帝和御贤王当年的兄弟悲剧,她难道要看着这样的悲剧在太子和萧亦桓身上重演吗?难道要看着萧亦桓为了权力牺牲幸福,一步步变成和皇帝一样的人吗?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而留在晔城,就有希望改变这一切。
然而,面对霍时晏的深情和关心,她又感到无比痛苦。她并不想有片刻与他分开,却又觉得在家国大事面前,自己感情上的事情,可以往后排一排,毕竟两人即使要成亲,也得三年之后。
苍术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她看向霍时晏,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与不舍,声音低沉:“霍伯父刚刚过世,三年内我们都不能成亲,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也许用不了三年,我就会回到你身边。”
然而,霍时晏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那原本熟悉而温暖的眼神仿佛被一层冰霜所覆盖,变得无比陌生。他静静地看着苍术,语气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安:“告诉我,你坚持留下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心中到底还有什么未完成的羁绊?”
苍术心中一阵犹豫,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霍时晏,因为自己放不下父亲和兄长?自己担心兄长受到祝驸马的影响,对父亲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或者担心兄长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会引发一场血腥的内战?又或者担心达如在老师魏甲的引导下,对大昭发动战争?
但是这些担忧听起来都不是她凭借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可是,她就是无法放下。苍术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见苍术始终沉默不语,霍时晏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缓缓说道:“我明白了……因为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如今,你有了父亲,有了兄长,还有了新的牵挂。”霍时晏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留下吧。”
苍术没有跟他解释,她觉得霍时晏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想法的。于是,她轻轻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霍时晏低垂着眼眸说:“明日。”
正当苍术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怀左从灵堂那边走来,对霍时晏说:“二爷,时辰到了。”
苍术突然意识到,怀左不再称呼霍时晏为将军了,这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落。仿佛这个小小的改变,预示着霍时晏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她和霍时晏之间,也因为自己的决定,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霍时晏深深地看了一眼苍术,随后目光移向怀左,说道:“我这就来,让大嫂过来陪苍术吧,出殡不用她去了。”
怀左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间气氛的异常,但他无暇深思,匆忙应了声后,急忙返回灵堂。霍时晏径直追随怀左的步伐而去,没有再看苍术一眼。
没过多久,身着一袭缟素的达亚尔匆匆赶来,来到苍术身旁。她望着苍术略显苍白的面容,关切地询问道:“听闻你受了伤,伤到哪里了?情况严重吗?”
苍术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轻声回答:“小腿中了一箭,不过现在已无大碍。”
达亚尔见苍术仍站立着,赶忙上前搀扶她坐下,并焦急地追问:“你和小叔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他回灵堂时脸色也很差。”
苍术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远方,眼神有些空洞。过了一会儿,她才转头看向达亚尔,轻声问道:“你和大哥要一起回乌兰图?”
达亚尔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嗯,我想带他去见一见达如,然后我们再一起回霍家的祖宅。至于服丧期满后嘛……”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打算四处游历,走到哪儿算哪儿,到时候只要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跟你和小叔团聚就好啦!对了,达如一定也想见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一趟乌兰图啊?”
苍术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问:“四处游历?你的意思是,大哥他……”
达亚尔笑了笑,解释道:“是啊,他和小叔都准备辞官了,打算明天一早就向吏部递交辞呈呢!小叔没告诉你吗?”
苍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他没告诉我。”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霍时晏说霍家不需要她的保护,因为他们兄弟已经决定放弃仕途,远离朝堂了。
随后,苍术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对达亚尔说道:“达亚尔,我决定留下来。”
达亚尔不解,疑惑地看向苍术,问道:“留下?留在哪?你和小叔要留在晔城吗?”
苍术摇摇头,轻声说道:“我要以你的身份——达亚尔留下。”
达亚尔闻言惊呼:“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达亚尔公主已经死了,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达如也不需要与昭国的姻亲关系来支持他,你留下做什么?小叔怎么办?”
苍术看向达亚尔平静的说:“达亚尔,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亲生父亲就是昭国当今皇帝萧穆启了吧?”
达亚尔似乎有点知道苍术想留下的原因了,她茫然地点点头,问道:“你想跟他相认吗?”
苍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我不想,所以我才要用你的身份。”
达亚尔拉住苍术的手,着急地问道:“那是为什么?你宁愿和小叔分开也要作为达亚尔留下。”
苍术看向达亚尔,诚恳地说:“因为只有我是达亚尔,你才可以是徐锦歌,大哥才可以不被人诟病,不被人诋毁,不被人翻旧帐。即使他们兄弟离开官场,但只要霍家的影响力在,就免不了遭人忌惮,被人设计、陷害。还有就是祝驸马,他对萧亦桓的影响太深,而看似早已经分崩离析的元家,实则在暗处根深树大,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我怕萧亦桓在他的主导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萧穆启毕竟是我的父亲,萧亦桓毕竟是我的兄长,我只是想把隐忧解决掉,再离开。”
苍术没有说另一个原因,那个原因就是,她觉得当年逼走师父乌日图的是老师魏甲,但是他又鼓励自己来晔城查明身世,甚至在她替达亚尔和亲时还给了自己一个锦囊。她看不懂老师到底是何用意,她怕老师引导达如对昭国开战。
达亚尔理解了苍术的用心,她面露无奈:“你又是为了我。”
苍术摇摇头说:“不,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时晏,为了霍家,更为了我自己能心安。”
达亚尔感激地看向苍术,说:“霍家确实不能再出事了。”她拉过苍术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着说:“我有孩子了。”
苍术闻言露出惊讶又喜悦的神情,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达亚尔笑着说:“在景龙城,你和小叔离开不久后,我身体不舒服,是杜若最先发现我有身孕了。”
苍术点点头:“大哥决定带你离开晔城是对的,你和孩子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只可惜……霍伯父都没来得及知道自己有孙子了,就……”
达亚尔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和小叔说清楚了?你们真的要分开?”
苍术失落地说:“我说让他给我些时间,但是……他似乎生气了,我们可能要暂时分开吧。”
达亚尔拍拍苍术的肩膀,安慰说:“他只是在气头上,慢慢就会想明白的。只是我和少商要去乌兰图,他们兄弟二人又必须有人回祖宅,所以暂时不能让小叔留下了。等我们从乌兰图回到紫金州,就可以换小叔,让他来晔城陪你。”
苍术勉强笑笑说:“一切看他心意吧,不用勉强他来晔城。这座城外表有多繁华,内里就有多腐败,他一定已经厌弃了,才会宁愿放弃霍家三代的荣光,也要辞官离开。”
达亚尔闻言没再说话,苍术问:“你和大哥也是明日就走吗?”
达亚尔点点头说:“嗯,我身体的原因,我们也走不快,现在天气渐渐回暖了,尽早赶路,这样在暑热前就能折返紫金州了。你呢,我们都走了,你去哪里?”
苍术笑笑说:“萧亦桓会为我安排的,你不用担心我。替我转达达如,只要我还在,昭国与凉国的和平就还在。”
达亚尔闻言,坚定地点点头。
… …
次日清晨,晔城的城门缓缓打开,霍家两支队伍有条不紊徐徐走出了城门,霍少商与霍时晏双双挥手道别。
怀左不停回头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他期盼的那道身影。他们就要出发了,却还不见苍术的身影,怀左有些着急了,向霍时晏问道:“姐姐怎么还没有来?”
霍时晏回头看了城门的方向,昨日回到霍府,发现苍术已经走了,他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霍时晏淡淡地对怀左说:“她不再是你的姐姐了,她是达亚尔,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怀左闻言不解,着急地问道:“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她是达亚尔?”
霍时晏似乎并不想解释,他只说:“时候不早了,走吧!”然后便掉转马头去了队伍的最前列。
怀左还是不清楚状况,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呢喃:“我们真的不等姐姐了吗?”
城楼上,萧亦桓看到这一幕,侧头对一身雪白衣衫,用头巾蒙住面容的苍术说:“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苍术虽然眼中满是不舍,但她还是摇摇头说:“我已经决定留下。”
萧亦桓轻叹了一口气说:“那走吧,我们回府。再过些日子就是父皇寿辰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苍术轻声回应道:“嗯。”
远处,霍时晏的身影在视线中逐渐变小,他的身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一袭黑袍随风飘动。
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变小,车辆的身影渐行渐淡,仿佛被吞噬在了道路的尽头。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旷的视野,和那渐渐远去的喧嚣,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风轻轻地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似乎也在诉说着离别的悲伤。苍术的视野中,只剩下那遥远的天际,和一片无尽的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