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来一串糖葫芦。”
那串糖葫芦像是从人类的画本之中走出来的一样，晶莹剔透，是鲜艳明媚的红，那表面的冰糖透着红色的山楂，怎么看怎么诱人，沙确实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拿到糖葫芦，但他并没有立刻拿到手就吃，而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未初。
“彦，你不吃吗？”
四方国人的习惯是称呼雇主和上级的名字，也因此，沙保留了这个小习惯，眨巴着眼睛，小声地问道。
“嗯...我其实被哥哥带着吃过一次，我感觉这东西吧，有点腻...乍一看吃着还好，但是让我一口气吃完一串糖葫芦还是有点吃不消的。所以，你先吃。”
未初识趣地没有把那句，你吃不完的话我再吃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他能够预料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又会变得些许尴尬，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再加上...他们两个人其实说实话也还没有熟络到可以共吃一根糖葫芦吧。
是不是刚刚就应该买两根的...
未初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回头再去买似乎也有些尴尬，大不了不吃罢了，反正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吃这个东西。
二人离开了摊位，未初也不禁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皇兄皇兄，你都成婚了，还带我出来吃吃喝喝，嫂嫂不会说你不务正业吧？”
那个时候，未初坐在夜晚的街角，和子初用着伪装魔法，隐去自己的胎记，尤其是子初，他的模样其实民间百姓认得的不少，他还要把自己的五官进行适当的变动，这样才能落得个清净。
“哈哈，你可别把你嫂嫂想得多严厉了，她可不是那样的，她听我说过很多次你呢，还说，什么时候等你方便了，去我们府上做客，她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吃吃。”
那时的子初新婚燕尔，眉宇间都是欢快和得意，他还是未初熟悉的好大哥，也是未初一直以来都知道的，那个永远会陪伴着自己的子初兄长。
“哈哈哈哈，算啦算啦，哪有我一个做弟弟的让嫂嫂下厨的道理，再怎么说，我都已经出来磨炼这么久了，我才应该下厨给你们两位庆祝庆祝呢。”
彼时的未初，手里还拿着糖葫芦，笑着对他最亲爱的兄长说道：
“等你们的孩子出生，我一定来喝周岁酒。”
子初笑了，伸出手指头敲了敲他的额头。
“怎么上来就说周岁酒，满月酒都不来啊？而且才成婚没多久，我可还不想那么早让依诺受苦...她身子骨不算好，怎么也得好好养养身体先。”
子初的眼里溢出来的温柔有些刺眼，以至于未初还是没有忍住，下意识看向了甘草。
甘草还是挂着那张完美无缺的笑脸，对于未初的视线，只是报以和往日一样礼貌温和的微笑，没有半分虚假，却让未初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绝望地悲凉和难过。
但，这或许就是人心和情感的不可预测之处吧。
“还说我呢，你都待在骑士团快两年了，怎么样，有没有看上哪个姑娘？”
他们一边悠闲地散步，一边聊着天。子初笑了笑，眼睛眯了起来，笑容很是好玩。
这句话不是子初第一次提问了，未初之前就打哈哈糊弄过去过，这次本来也想继续故技重施，可却被子初提前防了下来。
“好啦，不用瞒着我了。都这么久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能不了解你吗？”
子初站在湖边，这里很清静，仿佛京城的灯火和喧嚣都被隔绝在了他们的身后，身下只是漫过脚踝的草丛，只有嗡鸣的小虫，天地间只有他们兄弟三人——算上一旁也是普通装扮的甘草。
未初看向了子初。
他做不到再继续看着大哥的眼睛说谎了。
“...我，我喜欢一个人，虽然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面前的沙终于结束了端详和好奇，犹豫着张开了嘴。
“他或许...不，他一定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与他再见。”
沙的嘴唇很好看，很薄，但却有些晶莹，他努力地张开嘴，用牙齿咬下了第一口糖葫芦。
“...他很美好，拥有我此生看过的最美丽最澄澈的一双眼。”
冰糖碎裂的咔哒声和山楂的酸甜一起涌入了沙的口腔，似乎是一下子刺激到了，或者是冰糖有点硬，沙的眉毛有些轻微地皱起，睫毛微合，有些颤抖。
“...但，最让我难过的，或者说让我不敢说出口的...就是，他和我可能注定是对立面，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或许注定无法彼此相知...”
沙带着几分疑惑，合着嘴巴，认真地咀嚼着什么，离的距离近了，才能听到他嘴里咔吧咔吧的咀嚼冰糖和山楂的声音。
“而且，他不是女孩。”
回忆之中的声音落下，面前的兄长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化，没有什么惊讶，也没有嘲讽，更没有恐惧。
“我知道了。”
子初笑了笑，他伸出手，拥抱住了未初。
聪明如子初，又怎会听不出他口中说的人是谁呢？
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女孩的，一位气质和相貌都显然处于上乘的人。
只是，子初觉得，那位只是一个四方国散修。
“虽然，我不了解喜欢一个公子和喜欢一个姑娘有什么差别，但只要你认定了自己的感情...这就是没问题的，小未。”
子初默默地坐了下来，草很高，没过了两个人的腿。
“小未，喜欢一个人...可以选择默默守护，也可以选择主动，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记住。”
“...爱，是一件需要负责任的事情。它不仅仅是一份你内心深处的情感，更是一份你的责任。无论对方接受，还是不接受...这都是正常的。”
“爱一个人...虽然方式或许有很多种，但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你，也认为你，能够做出属于你自己的选择和决定。”
“哪怕你决定去四方国勇敢追爱，我也同意。”
子初笑了。
甘草也笑了，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沙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向未初，似乎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东西，他收回了笑容。
“...彦，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