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廿沉默了。
黎酉初，安江国十皇女，生母平妃，现如今仅仅只是豆蔻年纪，无论以何种常识来分析，这一系列事情都应与酉初无关。平妃是酉初的母亲，她们母女二人虽然算不上最幸福的那对，但从未像文妃和巳初那样惹来非议，从来没有任何反应二人关系不和的下人。酉初应该不会对平妃动手——应该不会。而且十三四岁的年纪，酉初才刚刚觉醒魔法没有多久，融合等级是蓝级，仅比最低等级的白级高了一个档次，没有任何理由和道理怀疑到她身上。
黎以廿皱了皱眉，挂上了笑容。
“虽然朕算不上了解自己的孩子们，但是这位沙先生，您平白无故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安江国的十皇女，总需要合适的理由吧，这位公主才刚刚丧母，没有理由配合我们的猜测，没有合适的理由，朕就权当做您在胡搅蛮缠了。”
未初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小时候在平妃和酉初身上感觉到的若有似无的违和感还有一些细微的问题一直都是未初梗在心里的一道虽然微弱但依然让他无法忽视的印记。
但是毕竟自己是安江国八皇子，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话来给自己的父亲拆台，毫无疑问是极其愚蠢的行为，毕竟此时此刻，沙和自己的父亲相处的立场是人魔双方的首领，而不是——自己在带着自己的恋人见自己的家长，虽然事实上是这样，但这两个性质的不同决定了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完全为沙说话。
“...其一，是纯粹的魔力。这个魔力不能够沾染任何战争或者武力的味道，必须是极其纯粹，这种纯粹魔法的要求，一般只见于刚觉醒魔法没有多久的少年少女；其二，需要大量的魔力，并不意味着需要一次性将魔力注入，持之以恒，以少积多，也是极其恐怖的魔力总量了。从方才陛下您给出的名单来看，只有十皇女酉初殿下到访的程度足够称得上积少成多的频率，而其他人的魔力我们也多有接触。”
“袁莹莹小姐的魔力因为长久未使用，甚至算得上滞涩；兰妃，如果真的是来自若希帝国的女将军，那她的魔力绝对算不上纯粹，毕竟若希帝国可是仅次于安江国的魔法大国了；芍妃，根据陛下您记录的到访时间，她是上午到访的，但是这件案子发生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时间上基本算不上匹配——排除一切可能性之后，只有十皇女殿下符合条件了。”
沙隐去了自己窥探过袁莹莹记忆的事实，毕竟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的，记忆是一个很敏感和极其容易出错的事情，即使是现在，也只有未初一个人知晓。
“......”
黎以廿沉默了。
确实，从散神绮罗香的毒发手段，加上自己的名单，酉初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但是。
“动机呢？她会有什么动机？平妃的事情暂且不论，她应该没有理由害死子初他们，子初和依诺对她极好，她也无数次同朕提起过她非常喜欢自己的小外甥，还送了不少玩具给他。子初...未初你是知道的，子初从来不会得罪人的......”
黎以廿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和怒意——作为皇帝，他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议论自己的孩子，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但这不仅仅是皇家颜面的事情，更是涉及到自己对于孩子们的信任，还有对外人指指点点的愤怒。
“...是，大哥对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都是极好的。”
未初说着，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捏沙的手，沙愣了一下，但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沙明白未初的意思，未初也明白沙的意思，此时此刻，不需要他们继续说下去了。黎以廿的情绪和精神本身就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强撑了，如果再刺激，那根紧绷的弦一旦绷断，那个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更不是未初作为八皇子，想让父亲看到的。
“父亲，今日先把散神绮罗香的问题解决了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议也不迟。”
未初开口说道。
不会出声点破父亲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不会戳破父亲强撑起来的坚强模样，这是他在外面历练这么久之后锻炼出来的经验和做法，黎以廿点了点头，伸手解除了结界。未初和沙对着黎以廿行了一礼，而沙也不动声色地换回了自己伪装的模样，起身告别。
“...明日一早，你们两位就来这里，朕会准备好茶点...放心吧...朕，分得清利害关系。”
在他们推开门将要出去的时候，黎以廿的声音传来。
沙和未初没有回头，这就是安江国的皇帝，这位完全算得上明君的皇帝，虽然他不是一位好父亲，但是在利害关系和大事上，他从来不会掉链子——也正因如此，未初对他的父亲归根结底，还是崇拜着的。
“哇...你们两个今天会谈那个氛围，可真是吓人。”
老太监在前面慢悠悠地带路，未初小声地在脑海之中对沙说道。
“哈哈，其实初次见面我也是这样和你说话的。不过...该说不愧是安江国皇帝吗...这个威压和压迫感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沙轻轻说着。
“...殿下，这段时间里，希望您多陪陪陛下...”
老太监突然开了口，未初缓缓地看向了他，轻轻应了一声。
“......皇后娘娘离开以后，陛下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只有您了，殿下......他虽然算不上一个好的父亲，但他是真的在为安江国掏心掏肺付出的皇帝......离开了江女的预言，安江国的民心很容易动摇，能够维系到现在，只因为陛下他发出那句‘事事人为’的言论...但他也是人，他失去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媳，还失去了一个孙儿......”
二人到了暂住的大殿，这里家具物什简洁，没什么多余的配饰，能看出来平时没什么人居住。
老太监刚走，未初便轻轻拥住了沙。
“...我有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