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的吹,县政府大楼里弥漫着一股冷意,空调的暖风似乎也驱不散那丝丝寒意。
江伟华站在郑佩办公室门前,犹豫了足足两秒。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心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他清楚,这次来道歉,是他挽回局面的最后机会,可尊严又在心底隐隐作祟,让他踌躇不前。
最终,他咬咬牙,敲响了那扇决定命运的门。
“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江伟华皱了皱眉,又加大了力气,连续敲了几遍,办公室内依旧死寂一片。
他大着胆子伸手扭动了一下门把手,才发现门是锁死的,郑佩可能不在。
他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被抽去了脊梁,垂着头叹口气便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他与快步走过来的王松林正面“相撞”。
江伟华抬起头,看到王松林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埋怨道,“老王,你急吼吼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的窘迫。
王松林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那笑容里,既有礼貌的伪装,又藏着对江伟华的轻蔑。
他不紧不慢地说,“江副县长,我看你一直在敲郑主任的门,就过来告诉你一声,郑主任下乡了,没在家。有什么工作你可以跟我说。”
王松林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地刺进江伟华的心里。
他在办公室里听到有人一直在敲门,出于好奇走出来看看。
这一看,可把他惊到了,发现竟是江伟华在敲郑佩的门。
他联想起前几次江伟华向郑佩施压的场景,心里就燃起一股怒火。
他担心这次江伟华又是来找郑佩麻烦的,所以,连忙快步走过来问问情况。
他心里想着,也好让江伟华知道,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别他妈再欺负人郑佩了!
别说是李霖县长不依,就是政府办我们这些老同志,也看不惯你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江伟华瞪了王松林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色不善。
他心想,怎么哪哪都有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别看我现在不分管政府办,但我还是副县长,你王松林在我面前充什么烂好人?
我找郑佩道歉这种事,也轮得着跟你说吗?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可笑至极!
他只是朝王松林轻蔑地“嗯”了一声,鼻孔都快朝天了,也不多加理会,便与王松林擦肩而过。
他那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此刻却显得如此滑稽可笑,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徒有其表。
王松林虽然被忽视了,但看着江伟华离去时略显落寞的背影,反而轻轻笑出了声。
他心想,你看不上我,我他妈还看不起你呢。
有李霖县长在,架空你是迟早的事,你还得意个什么劲?
他的笑声里,满是畅快和嘲讽,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江伟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江伟华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无比沉重。
路过每个办公室门口,都会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指着他的后背小声议论两声。
他不用听都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在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郑佩主任拿下,反而还被李霖县长剥夺了政府办的分管权,真是纯纯的活该!
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又羞又恼,却又无处发泄。
坐在办公室里,江伟华又做起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已经深刻感受到所有人对他轻视的态度,要是现在还不顾尊严地去找李霖低头示好,自己仅剩的那点威严岂不是荡然无存?
他这个副县长以后还有谁能看得起呢?
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不停地敲击,发出急促而杂乱的声响,仿佛在敲打着他那颗慌乱的心。
就在他陷入纠结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那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也吓了他一跳。
他皱着眉,犹豫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一看,是赵成强。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刚把手机扣在耳朵上,就听到赵成强爽朗的笑声,“江县长,晚上有空吗?你可是好久都没来山庄了,今晚准备了点野味,我给吴县长也打个电话,今晚咱们小酌两杯?”
赵成强的声音听起来热情洋溢,可在江伟华听来,却像是一种讽刺。
江伟华现在哪有心情喝酒,更不敢在这敏感时期与赵成强走得太近。
于是,他果断拒绝,“赵总,今晚有会,没时间,改天吧。”
他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仿佛在向自己证明,他还能掌控局面。
“哦。”赵成强愣了一下,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异样感。
往常江伟华就算是晚上有会,也会在开完会参加,从没有像今天如此果断地拒绝过。
毕竟谁都知道,江副县长好喝酒,爱美女……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县政府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江伟华在县政府失宠了?
赵成强选择这时候给江伟华打电话,实际就是想探探他的口气,证实一下传闻是否属实。
吃饭喝酒,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他笑了笑,点头说道,“那好吧,您先忙,改天再约!”
挂断电话之后,赵成强陷入沉思。
他心想,看来江伟华真的要靠不住了,竟然连美酒和美女都能拒绝,应该是遇到天大的难事了。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这个新来的李县长有点意思……”
别人新官上任都是维持稳定,他倒好,上任没几天,直接一把火把分管城乡建设的副县长给敲打了一顿……
赵成强眯起眼,心中盘算着,看来不能小看这位新来的李县长,想要笼络他,估计还需费点功夫。
不过只要是钱能办成的事,都是小事。
如果钱办不成,那就请出背后的“大哥”,让他给这位李县长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一下,他赵成强虽是一介商人,但关系通天!
现在的大老板,没有一个是单打独斗出头的,多多少少大大小小背后都有一位政府官员支持,这位背后官员的级别和能力,直接影响这些大老板的身价和商业高度。
赵成强也不例外,他在省城和燕京,都有人!
他虽然侧面打听过李霖的背景,但毕竟他不是圈内人,知道的内幕很有限,只以为李霖不过是靠钱凌云才上去的幸运儿,没有多少实力。
他幻想着要是把他背后那些大人物请出来,别说是李霖这样的正处级干部,就算是钱凌云见到他们估计也是毕恭毕敬。
所以他就没太把李霖放在眼里,心想只需用点手段,很快就能把李霖笼络成自己人,就像吴爱国和江伟华那样,逐渐沉沦为他赵成强脚边的一条狗……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到李霖出现在他庄园,与他搂着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场景。
直到将近下午下班的时候,李霖才忙完下乡走访的工作,带着张雨沛回到了县政府。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里却透着坚定和执着。
下乡的这一天,他跟几个乡镇当地干部聊了很多,对基层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对下一步农村工作的全面推进,做到了心中有底。
他进屋没一会儿,王松林走过来敲门。
王松林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他知道李霖最近在整顿县政府的风气,自己作为政府办主任,也希望能为新县长分忧。
“李县长,晚上您在不在食堂吃饭,有没有需要安排的应酬?”王松林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毕竟李霖的雷厉风行让他印象深刻。
得到李霖“没事”的回复后,王松林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对李霖说,“李县长,今天江伟华又去敲郑佩办公室门了,我很担心,他会不会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想难为郑佩。”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仿佛已经看到了江伟华欺负郑佩的场景。
本以为李霖会很在意这件事,哪料李霖面色极为平常,只是轻轻地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李霖的平静让王松林摸不清他的心思,他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走后,李霖叫来张雨沛,吩咐道,“明天你跟县委组织部联系一下,让他们提供一份最新的县直单位领导岗位任职情况表。”
张雨沛拿出本子,认真地记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李霖有意了解各单位领导岗位任职情况,看有没有超编配置的,有没有班子不齐的,看来,这是要动人了。
接着,李霖又问张雨沛,“雨沛,你科员几年了?”
李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就像一位长辈在关心晚辈的成长。
闻言,张雨沛心中激动,领导问自己情况,是有意要提拔他吗?
但他表面依旧沉稳,笑着回答说,“领导,我任科员已经五年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谦逊,又藏着一丝期待。
李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五年科员,勤勤恳恳……我听说跟你一批考进县政府的好几个都提副科了吧?”
张雨沛惭愧地说,“是啊领导,有两三个和我同一批的,全都去乡镇当了副职,混得最好的,现在都已经是乡镇副书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落,仿佛在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感到羞愧。
“哦?”李霖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张雨沛不善表达内心,是个老实孩子。
但同一批有人都混到副科顶级了,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科员,心里能没有一点落差感吗?
令李霖感动的是,张雨沛从没有向他提出过职级上想进一步的想法……人嘛,心中有欲望是正常的,但懂得克制,难能可贵!
张雨沛身为李霖秘书,日常要跟县里那些单位一把手协调工作,一个科员天天跟一群正科副处级协调工作,说起来恐怕有点不像那么回事。
如果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级别,怕他有时候心里底气不足。
再说了,他李霖的秘书,怎能混得比别人差呢!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却是一句切合实际的玩笑话。
李霖也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说下去。
张雨沛正准备离开,办公室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敲响。
李霖示意张雨沛开门。
打开一看,门口竟是江伟华站着。
他脸色黯淡,表情尴尬,看到李霖的一瞬,连忙颔首表示敬意,生怕李霖无情地把他给撵出去。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江伟华的突然出现,说意外也不算意外。
李霖推测,估计江伟华这货已经去见过刘勇或者市里某位领导了。
但李霖却没有接到任何市领导打来过问江伟华情况的电话,这说明,那些市领导经过衡量之后,不想与李霖闹不愉快,放弃了江伟华!
所以江伟华才会如丧家之犬般出现在李霖面前……来意就写在他脸上,不是主动来示好示弱,还是什么?
李霖沉着脸,示意张雨沛出去等。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也没有邀请江伟华进来说,也没有赶他走,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像在欣赏一场滑稽的表演。
江伟华站在门口为难了一阵,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站在李霖面前,低下了头。
他的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上,像是在向李霖臣服。
“江副县长,你有事吗?”李霖冷声问道。
自始至终他都认为,干部的能力排第二,德行排第一,江伟华在他心中就属于那种无德之人,根本就不配当干部,所以对他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江伟华尴尬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厚着脸皮说道,“李县长,我是来向您承认错误的,我本来是想先向郑佩同志道个歉,请求她的原谅,但是她不在,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李县长您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我保证,以后为您马首是瞻……”
“好了!”
不等江伟华说下去,李霖便轻声喝止。
他已没有耐心继续听江伟华这番虚伪做作之词。
江伟华愣住,他明显感觉到李霖对他的不耐烦,脸上的表情渐渐不自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此刻掌握在李霖的手中,何去何从,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