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家默默的盯了一阵之后，顾禾青终于放弃了马上去书房看信件的想法，而是先躺在床上休息。
没有过度消耗体力的结果就是，已经有些久违的失眠，又一次冒了出来。
原本还算是能够清明思考的脑袋，放在床上之后就瞬间沉重了起来，像是一颗颗的小石头将整个脑袋塞满，沉重而迷糊，传来一阵阵钝痛。
精神一点点萎靡下来，眼中逐渐爬上了血丝覆盖上整个白灰色的眼球，却一点都没有睡意，只是单纯的困，很困。
管家端来了茶水，拿来了毛巾，给他换上了厚被子，关上了之前开着通风的窗户，将他的枕头又垫高了些，却没有丝毫用处。
蔷薇轻轻蹭了蹭顾禾青的脸颊，长满了小花的藤蔓柔软极了，像是一条长长的毛巾。
之前为了把祁玉礼捞到怀里rua，顾禾青用蔷薇的刺扎了自己的手，之后蔷薇就十分小心的一直控制着身上的刺，哪怕是碰不到的角落，也小心的没有再冒出一根小刺来。
“管家。”
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会儿，不仅没有丝毫睡意，反倒是忽然休息下来之后，脑袋突突的跳着疼，像是忽然多出一颗心脏长在了脑袋里。
顾禾青终于是放弃了，闭着眼睛躺着，声音轻的像是能被一阵微风吹走的羽毛。
“先生。”
“我睡不着，把信拿过来，念给我听吧。”
“是。”
两封信被拿了过来，管家首先念的是那一封长空送过来的信件。
也不知道这个玩家是怎么做到跨越副本送信的，而且没有直接送到自己的手上，反倒是送到了管家这边。
“先生，这封信是用盲文写的。”
顾禾青轻轻颔首，没有动作，示意管家接着念。
管家于是盯着这些小点，一点点念诵起来。
“请顾禾青先生亲启。”
“顾先生，很高兴能在意料之外和您偶遇，也很抱歉用送信的方式来说这件事情，而不是当面和您说明，实在是组织让我请求您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让我没能提前准备。”
“此封信若是于我个人，我愿用一半的字数来阐述见到您时候的惊艳，与您谈话时的愉悦，再用剩下字数中的一半表达对您的敬仰，剩下的四分之一说明对下一次见到您的期待，但这封信，是组织希望我来传达的，我也只能用更多的篇幅来说明此时人类的卑微请求，还望您恕罪。”
“我是此时人类的第一名，实力是比每一个人类个体都要更强，从前我对此是骄傲的，但在与这个世界顶尖的诡异比斗之后，我知道我实在差了太多。”
“我对于诡异力量的开发运用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对于道具的运用不及他们的二分之一，对于战斗的研究，更是差他们太远太远。”
“而这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情况，而是整个人类的现状。”
“我们在意识到诡异世界的恐怖之后，拼命的训练自己，收集信息想要探索这个世界，但依旧弱小的可怕，像是餐桌上的死鱼突然甩了一下尾巴，除了让这个世界的诡异们看一个笑话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我们太过于绝望了。”
“很抱歉一次又一次的麻烦您，却并不能给您带来任何益处，只能卑微的用一切去请求，如果您能够对人类的处境有些许办法的话，人类将感激不尽。”
“所有的人类都已经将您视为我们的神明，无论您将我们视为捧在手心的孩子，还是将我们视为踩在脚下的蝼蚁，我们都毫无怨言，并依旧崇敬您的温和友善。”
最后是署名，管家没有再念。
顾禾青陷入了沉默。
这仅仅只是塞了一张信纸的一封普通信件，或许送信的方式比较特殊，但信件本身却没有什么不同的。
大概是怕管家看到信件之后会觉得这个人类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然后把信件拒之门外吧。
一张薄薄的纸能承载的字数自然也不多，更别说用了盲文的方式，能写的就只剩下了一面。
人类的处境、人类的担忧、人类的崩溃思考……
胡乱的东西都被长空极度浓缩，变成了简单的那么几个字。
顾禾青却能从中听出此时的人类，大概已经在诡异的重压下即将崩溃了。
他们迷茫，在看不见前路的空间中走着；他们疯狂，发现一路上没有玫瑰只有丛生的荆棘；他们崩溃，发现看不到诡异世界的尽头，看不到副本的尽头，不论怎么做都只能让自己多活一小段时间罢了，而没有丝毫别的用处。
轻叹口气。
人类将他奉为神明，一大堆诡异也将他当作神明来叩拜，蔷薇甚至都给出了他的祈祷词和神名……
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他也就只是比别的诡异精神力更强一些罢了，但与此相对的，他的体质也超乎寻常的差。
他不是神明，从来都不是。
哪有自己身体被鸠占鹊巢的神明。
哪有自己经历什么都掌控不了的神明。
哪有自己家都回不去的神明呢。
……
“先生。”
层叠的声音将顾禾青唤醒。
他迷茫的睁开眼睛，见到这个已经熟悉了的房间，见到趴在自己旁边的蔷薇，见到站在窗边的管家。
管家苍老的面皮垂下，中年的声音层叠交错，身后拖着许多条触手，其中一条隐约抬了起来，好像正捏着什么。
顾禾青：…………？？！等等，管家你要干什么？！
“没事。”
赶在管家要给自己强行塞药之前，顾禾青说出了两个保命的字。
但这两个字效果有限，想要真的逃过吃药，还得有更加精细的解释。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帮到这些人类才比较好。诡异虽然还在行动，但毕竟都是已经死了的，没有一点活气，这些人类还活着，那就该好好活着，被当作食物简单的吃了，太可惜了。”
顾禾青轻声说着，为了不吃药，也是在心里复杂的情绪影响下，他的话都多了。
却没想到，管家竟然真的给出了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