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主和樊疏影对小儿子所言内容难以置信。
单拎哪一条都荒谬无比，如今还即将一齐发生，也便知道了小儿子方才面对小女儿时为何那般失态。
确定小儿子确实不知道宗主和玄清尊者如何出事后，樊疏影尤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养的女儿会和人共侍一夫，还为那人盗窃家族至宝。
“灵儿她真的？”
似是忆起妹妹对自己的好，祁漾咬了咬牙，忍着某些情绪，小声道：“也许她是被凌寻蛊惑了，那家伙骗得那么多女子围着他团团转，想必是使了什么、什么下作手段。”
这话他硬是说出了自己都不信的语气，也把这对夫妻说沉默了。
“你刚说他觉醒血脉？他什么血脉要用我龙家至宝？”龙家主在消息轰炸中回神，抓住了重点。
祁漾抿了抿唇，略有些迟疑：“凌寻有龙族血脉，且很是浓厚，我曾听灵儿说起过他的身世，大致猜测了下，龙族那边在十几年前可能有龙出来过，和一凡人女子生下了那个凌寻……灵儿对他倾心，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血脉吸引？”
“不无可能。也就是说，他体内可能有一半龙族血脉？”
祁漾迟钝了两息，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瞪大了眼，隐有怨怼之意，近乎失声地喊了他一声“爹”。
樊疏影瞪了丈夫一眼，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只是沉默搂住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的儿子，一下一下抚着他后背。
龙家主虽然疼爱孩子，却更要为家族考虑，她作为龙家主母，也一样如此。
龙家如今看着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十七年前那场针对龙家的算计便是一个警告，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龙家主想到这孩子性格，试图解释几句：“龙家覆灭，灵儿和那凌寻只能说是诱因，直接原因还是有人贪图我龙家资源，趁机下了手。凌寻看着是有大气运的，与其交恶，不如交好。”
祁漾抬头看他，满眼不忿：“可那几个家族中都有女子和凌寻有染，那个贺家家主自己就和凌寻不清不白，她出手必然有凌寻授意。”
提及凌寻和灭族之仇，他看着不再像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双手紧握成拳，不可遏制地流露出刻骨恨意。
生死走一遭，换成谁都该改改性子了，这对夫妻并未察觉不对，只觉心如刀绞。
“乐阳，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祁漾沉默了，神情快速变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哑声问道：“那父亲要如何做？”
龙家主从没见过小儿子这般神态，不由唏嘘，正要开口，心头一动，问道：“我儿可有建议？”
祁漾目光忽闪，掐了掐掌心，深吸一口气，尤有不甘：“真不能杀了他吗？”
“乐阳，这是我龙家的劫，又何尝不是机遇？”
“可有那至宝在我们家，他迟早还是会……”
龙家主眼中闪动着精光和谋算：“如果不在我们家呢？”
祁漾一愣，心下知道他这是有主意了，但面上还是保留了几分迟疑和担忧，瞳孔不自觉地颤抖着。
龙家主轻叹一声，再次握住他冰凉的手，心想这孩子被他们一直惯着，养得天真，这番成长了许多，可代价也太惨痛，连安分许久的寒毒都被惊了出来，只怕会伤了寿数。
他微微皱眉，倒是忘了问前世里这孩子是怎么拜的玄清尊者，但这问题算不得紧急，之后再问不迟。
“乐阳，莫要慌张，我们现在已经占了先机，一切便都有转圜操控的余地，你且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乐乐，莫要将那凌寻太神化了，他现在不过还是一介凡人，咱背后可站着大陆最顶尖的两个势力呢。”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父母带来的安心让祁漾平静下来，他张了张嘴，神情有些不自在。
“龙乐阳”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讨论里，以前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操心，他周围的人便会将一切风雨挡下。
在他们鼓励的目光里，他勉强组织好了语言，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儿子愚钝，很多事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这凌寻可笑。他父亲负心薄幸，害了她母亲，也叫他童年孤苦，他却不知不觉走上了他父亲的路，甚至更加荒唐。”
最后还原谅了这个爹。
不过这就不是原身能知道的东西了，他于是咽下不提。
龙家主基本知道了他的意思，大掌抚上他脑袋，不吝赞许：“我儿心思透彻。为父这便派人去找他。”
祁漾亲昵地蹭了蹭他掌心，神情微缓，仰头问道：“若找不到呢？”
“那乐阳可能为父分忧？”
樊疏影面露不满：“他身体这般，你还叫他操劳？”
龙家主叹息：“他如此经历，你又叫他怎么继续安心看着？回头我们和灵儿也说一说，让她也来无妄宗，风雨欲来，该他们历练历练了。”
祁漾皱眉，下意识流露出排斥和些许厌恶，又强行压下去，埋头在母亲肩窝里，闷声道：“还是现在说吧。”
樊疏影看他这样，有些揪心，却不知从何劝解，他们没亲身经历过，尚且心情复杂。
结界打开，龙家主神识散出去，察觉到小女儿果然还在不死心地听墙角，把人叫了进来。
结界再次合上，夫妻俩用简练的语言把事情说了一遍，龙灵儿睁大了眼睛，一副“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的表情，整个人都被天塌地陷级的荒谬兜头砸懵了。
注意到自家二哥那隐晦的审视目光，她更是如坐针毡，羞愧不已。
“我、我怎么可能那样……纵他天神下凡，我堂堂龙家大小姐也不可能对他一见钟情，还那么、自甘堕落……二哥，我真的、真的那样做了？我的天，怎么可能？”
龙家主伸手按住她肩膀，强压下逐渐躁动的她：“好了，灵儿，你告诉爹，你愿不愿意去接近他？”
“可是爹，这个什么凌寻明显有问题啊，万一我又中招了呢？”
“想想龙家，想想你二哥，灵儿，你必须坚持住，哄他许下天道誓言。”
一直安静听着的祁漾开了口：“天道偏爱，即便许了，背弃了，惩罚怕也不痛不痒。”
“那就加深他对他母亲的感情和愧疚，让他母亲成为他荒淫的枷锁。”
“爹，娘，我、我有些慌，我怕我做不到。”
虽然从小受到严格教育，龙灵儿如今也才十四岁而已，家里也没多少勾心斗角，她心思依旧纯良。
祁漾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龙灵儿莫名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靠近前去，冰凉的手掌搭在她后脑勺上，她顺着力道低头，看着二哥靠近的苍白脸庞，有些无措，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额头相触的一瞬间，血腥画面传入龙灵儿脑海，她脸色霎时惨白，惊恐后退，却被那只手阻住。
祁漾掩去眸中不忍，轻抚上她稚嫩的脸庞，声音轻而残忍：“若你没能做到，这便是你余生梦魇，灵儿，你还有两年的时间准备，好好演，莫要露出破绽。”
在他手将要抽离时，龙灵儿按住了他手，察觉到他那一瞬的挣扎，带着哭腔，还有些委屈地问他：“哥，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不知道，”祁漾错开她的目光，眼神晦涩迷茫，“我不知道怎么继续爱你，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你。”
听出他的自责之意，樊疏影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感到了棘手和无力。
龙灵儿将他手护在掌心试图暖热，没得到半点回应，心里酸酸苦苦的，难受无比，对那个凌寻越发恨得牙痒痒。
半晌她看向在场的三个亲人，眼神坚定，郑重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说完，她就跑出去了，祁漾觉得这小姑娘可能是找地方偷偷哭去了，心下叹息，旋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蜷曲，似乎想留住什么。
樊疏影见状转移了话题：“乐乐，你之后可能要一直留在无妄宗，我叫良辰美景过来继续伺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