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索斯一直对贝塔充满好奇,但终于见到后,他注意力基本都在克莱门斯身上,还是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位年轻教皇。
不清楚具体年龄,但看着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却传言至少有大魔导师实力。
仅这一点,就让自认是天才的阿比索斯感到挫败,再加上这两年贝塔还形影不离地跟着克莱门斯……
完全是不能比的。
阿比索斯一路垂头丧气的,走路都忘了打晃,一直到房间都没回魂。
祁漾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听,只胡乱点头,于是当看到对方来解他衣服时,他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握住了伸来的手。
祁漾诧异抬眸。
阿比索斯莫名慌乱,有些磕绊地问:“做、做什么?”
“看一下你胸口的纹路。你不是同意了吗?”
阿比索斯回忆了下,隐约想起来是这样,自己答应后又没反应,克莱门斯才动的手,一时有些尴尬,努力找补道:“我自己来。”
“嗯。”
阿比索斯解开衣衫,露出胸膛,低头看去,金色纹路沿着血管蔓延,视觉上毫无危险,那一块皮肉随着心脏跳动,反而有种怪诞的圣洁。
想起这是克莱门斯的血滴入身体产生的,他忍不住摸了摸。
嗯?血?
“你怎么受伤了?”
祁漾想着事,这回轮到他没反应过来了,眼睫微抬,金眸眨动,浮现出迷惑来。
但他来到大陆之后,满打满算也就受伤了那么一次,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甚在意地道:“只是被荆棘刺扎了一下。”
阿比索斯努力回想那时候的场景,但他当时什么都没看到,只凭感觉感知到有人攥住了荆棘根部,下意识想去看祁漾的手,但被衣袖挡住了。
祁漾注意到他目光,将手摊开在他面前,让他别在意。
“对你身体有影响吗?”
“没有,阿比索斯,我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受到影响的是你。”
祁漾很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宁愿拼得半死不活也不捏碎晶石。
怎么?赌黑暗神下场救他小命?
“是我失策,牵连了你。”
阿比索斯本来没什么感觉,听他这么说,顿感愧疚,连连摇头:“不是的,都怪我,是我牵连了你,害你受了伤。”
要不是自己非要犟,也没这事了。
“这个……还挺好看的。”阿比索斯试图转移话题。
祁漾虚点了下他胸口位置,问道:“有不舒服的感觉吗?说实话。”
“像是有火在烧。”
祁漾叹了口气,神情苦恼。
内外伤和禁术的副作用已经完全解决,现在只剩下神血的问题。
如果阿比索斯不是黑暗系,这对他其实是好事,可偏偏他是黑暗系,自己属性和他相冲。
也就阿比索斯当时魔力耗尽,祁漾又紧急封印住了他的魔力源泉,不然情况……更糟是不可能的,大不了灌瓶时空局出品的特效治疗药,强制恢复出厂设置。
但事实是,情况没糟糕到那地步。
“我和贝塔再商量下解决办法,你身体彻底恢复前还是好好休息吧。”
阿比索斯眼皮猛跳,伸手拉住他衣袖。
“怎么了?”
阿比索斯张了张嘴,哑声问道:“我能问一下……你和黑暗教皇是什么关系吗?”
换其他情况,祁漾肯定直接说是父子,但他明面上毕竟没认过儿子,暗地里却还有个黑暗神盯着。
他有问必答,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伙伴,或者亲人。”
阿比索斯垂下脑袋,拉着他袖子的手松了又紧,堪堪勾住一点,摇摇晃晃,像是那颗不安的心。
一位神明,用伙伴和亲人来形容一个人,想来那个人是真的很重要吧。
可是……
“那我呢?”他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发问,却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张口,又或者是问了个别的什么问题。
他看到那双金眸里再次出现诧异,还有悲伤。
“我不知道。”
悬着的心将摔落时,阿比索斯听到他轻言细语,却很认真地解释:“我将你视作我唯一的学徒,我珍爱的孩子,但你不喜欢,所以我不知道。”
唯一的,珍爱的。
阿比索斯试图蜷缩起手指,但被他松开过的柔软衣料还是掉出了掌心。
胸口的纹路一下子灼烫起来,几乎将他皮肉与心脏灼穿,当初说过的话骤然清晰无比,穿过雨夜,穿过无数个日夜,刺回了自己心脏。
唾骂祂,猜疑祂,背叛祂……最过分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
他怎么配这样的唯一,这样的珍爱?怎么能和贝塔相比?大概连卡尔和弗丽娅也比不得。
“阿比索斯?”
阿比索斯再承受不住那样细密的爱护之情,仓惶避开投来的担忧,后退数步。
他应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祁漾朝他靠近,他羞愧退却。
于是祁漾停下,张开了怀抱,等待迷途的孩子主动回来。
他给出了靠近和后退的余地,但他知道,他的学徒,只会有一个选择。
彷徨过后,离家出走的小学徒再次回到了他的怀里,带着不安和懊悔,恐惧和忏悔,收起磨练出的尖牙利爪,蜷缩起来,变回刚领回家时那个可怜的小狼崽。
祁漾垂眸亲吻他的发顶,神情怜爱,柔声道:“阿比索斯,我从未责怪过你。”
神会原谅每一个犯过错的孩子。
阿比索斯逐渐哭累了,伏在祁漾膝头陷入了沉睡,嘴唇紧抿着,梦中亦有不安。
祁漾轻轻拨弄着他发丝,又揉过他皱起的眉心,面上是似有若无的笑。
比起时刻相伴与碰撞,分别是必要的。
如他所愿,狼崽子在广阔天地里磨练出了野性,如今回来,又主动收起了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