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山庄老弟子领着五人鱼贯而入。
那锦衣卫千户沈飞眼尖,一眼便认出百里云歌与骆风雁,抢先一步,上前对旎啸躬身行礼:“下官拜见辅卫大人,拜见二位夫人。”
沈飞身后那四人,唯那常敏才之侄、刑部照磨常飞真,曾见过百里云歌与骆风雁。
而田顺,本是梅花山庄弟子,此刻却装作不识。至于工部主事李图,与吏科给事中刘莫,自是不认得二人。
不过经沈飞这一拜喊,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皆齐齐拱手躬身道:“下官参见太子辅卫,拜见二位夫人。”
旎啸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你们既都来了,那便正好。我此处并非那朝堂衙门,诸事随意些,莫要拘束。”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尴尬而笑。
旎啸又见那骆风雁不住地给他使着眼色,便对众人说道:“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一桩事,想是各位皆有所耳闻。不过,此事倒也给了我们一个契机,依着昨夜之事,或许能寻到一丝线索。”
沈飞与韩文庆等六人听得此言,皆是一愣,旋即脸上又浮现出欣喜之色。
旎啸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你们心中也明白,我暂无府衙,便权且将此处当作府衙便是。
“最主要的是,我并非科举出身,如今只好从各部几衙中将你们抽调过来。
“虽是有刑部、吏科、大理寺、工部之人,但有些事,还得劳烦锦衣卫和东厂出面,如此一来,事半而功倍。沈大人,韩大人,你们暂时跟随于我,如何?”
韩文庆此来,原是奉了厂公卢受之命。其一,欲从旎啸处探听昨晚之事的消息;其二,想借唐浩与旎啸的交情,若能暂且追随旎啸左右,奉旨行事,如此一来,东厂便能随时知悉诸多内情。
卢受也是无奈之举,自那老太监唐鹤成了皇帝的心腹,司礼监掌印太监马荣整日忧心忡忡,将唐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而马荣与卢受平素交情深厚,故而二人多次向旎啸示好。
或许往昔二人对旎啸心存提防,甚至暗藏嫉妒,总想着寻个机会打压旎啸。可自那唐鹤出现之后,二人才恍然惊觉,当下最大的劲敌,便是这唐鹤。
自昨日二人得知,旎啸要了几部几衙的官员,这才如梦初醒,朝堂之上,那所谓的“东林党”、“浙党”、“齐党”,竟不知不觉间,都安排了人到旎啸身边。
他们又怎能不心急如焚?
于是,二人一番商议,借着昨夜水雾之怪这桩事,让韩文庆带着唐浩,早早便前来寻旎啸。
他们笃定,旎啸定会将韩文庆留在身边,毕竟有几个谣传早已传到了朝堂之上,甚至进了皇宫。
此时,韩文庆赶忙对旎啸躬身拱手,恭敬说道:“下官韩文庆,愿为太子辅卫鞍前马后,做那冲锋陷阵之卒。”
那沈飞听闻,不过微微一愣,来时,锦衣卫指挥史骆思恭对他也有所交待。
当下,他也赶忙拱手道:“下官沈飞,愿为太子辅卫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旎啸闻听此言,不禁仰天大笑。
笑罢,他转而对唐浩说道:“唐兄,方才你不是说,这京城繁华,尽是那花天酒地之景,而不见刀光剑影之象,心下倒想见识见识那暗中强敌的手段么?
“不如眼下暂且委屈一番,随我左右,与他们一道,共同揪出那暗中歹恶之徒,诛杀一切魑魅魍魉,可好?”
莫说唐浩听了此话,心中颇感意外,便是那在场众人,也是满脸惊愕之色。
不过须臾之间,众人便已反应过来,这唐浩乃是旎啸信任之人,虽非朝中官员,然在这众人之中,方才是旎啸的心腹。
此刻,唐浩也不多想,但见其一脸兴奋之色,喜上眉梢,高声道:“好,好!愿为公子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旎啸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笑说道:“借着这当下之机,你们之间多多熟悉一番,日后诸多事宜,皆要仰仗各位了。”
言罢,他朝着众人一一拱手,态度谦逊。
七人见状,齐齐躬身拱手,异口同声道:“愿为太子辅卫效力,揪出那恶贼及其党羽,诛灭这大敌,护我朝纲!”
旎啸对众人微微颔首,以示赞许,而后便携着百里云歌与骆风雁,转身回到后院去了。
入了那房中,百里云歌自袖中取出数封密信,递与旎啸。
旎啸匆匆展信一读,但见其脸色骤变,方知云歌与骆风雁缘何突然现身前厅,且那骆风雁寻了个由头,只道是为拜谢韩文庆在陕西的报信之恩。
此时,旎啸抬眼问她们:“这些密信,皆是潜伏于宫中的弟子所传出的?”
骆风雁点头应道:“不止有宫内我山庄弟子,还有那萧公公。夫君莫非忘了?此人昔日掌管东厂,只可惜隆庆爷驾崩过早。
“且此人与当今太后,关系匪浅。只是他与太后心腹太监曹安之间有了嫌隙,便让世人以为,他不过是日落西山,不得不借着郑贵妃的权势苟延残喘。”
她言罢,云歌接着说道:“夫君,昨日你在刑部之事,便已有人上奏皇帝。有上奏的,有弹劾的,无非便是说你结党营私,或是借机想铲除异己。
“这些人,有郑贵妃那边的,也有太子那边的,甚至还有朝中所谓‘浙党’与‘齐党’。以至于后来在宫中传出,说你不顾圣上之意,要查当年南华堡一事,只为自己的女人出头。”
旎啸听闻,脸色大惊,脱口说道:“莫不是圣上想阻止我?”
云歌瞥了骆风雁一眼,旋即对旎啸说道:“妾身与风雁妹妹商议一番,从那萧公公传来密信中推断,应非圣上之意,倒像是那李太后,或是太后身边那曹安所为。”
旎啸见说,浓眉紧蹙,仿若那两团乌云聚于眉间,而后缓缓在房中踱起步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中回响。
少顷,云歌又开口道:“再者,且说那昨夜之事,那水雾之怪,在京城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如今竟传出,是夫君你故弄玄虚,意欲针对某些人。不然那怪物出了城,虽说被你斩杀,可怎会连半点痕迹都无?最不济,也该有那怪物的尸首才是。”
旎啸听得,虽心生怒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因深知人言可畏。
更何况这是朝廷,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之事,如那春日繁花,处处皆是;风闻奏事、攻伐异己之举,更是日日上演,时时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