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和黄经理虽然都同意让胡兆宇出国常驻的决定,但他们各自的出发点却让人觉得不一样。
季总不禁心生好奇,询问黄经理道:“胡兆宇出国以后,你们业务四部可就只剩下你和一个业务员刘晓彤了,这人数也太少了些吧。
“你作为部门经理,只带着一个业务员?像话吗?
“你的情况跟业务二部的老朱那会儿还不一样。老朱当初是没有业务,就带着魏振一个人。魏振跟着他也没有业务。后来我给他安排了一个做羊绒业务的马冬梅,一下就把业务量做起来了。
“你做这么大的业务,不需要带着业务的外贸员,普通业务员总是需要的吧?你要不要考虑补充两个人进来呢?”
黄经理早就听到公司里对这个事议论纷纷,他又不能逢人就解释,既然季总问,他想好好跟季总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
黄经理说:“派胡兆宇出国,是根据您的意思为贵金属业务转型做的准备。
“您是未雨绸缪,我也有切身体会。尽管贵金属统购统销的政策还没有被取消,但国内首饰加工行业对我们这样的传统渠道的依赖正在下降。
“贵金属市场化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贵金属供应渠道的多样化。
“现在首饰加工企业不仅能够从我们这里拿到贵金属,从冶金口也能拿到,在他们那里不叫贵金属,叫副产品。
“要是搁在以前,这种销售行为是被严格禁止的,现在没人管了。这样一来,贵金属统购统销就变成了企业间的交易行为。
“这就是出台重要政策的前奏。看看不管会不会乱,乱了呢,就用旧政策收拾局面 该谁倒霉谁倒霉;不乱呢,就根据新情况,出台新政策,该谁受益谁受益。
“我们与首饰加工企业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以前,我们公司的贵金属,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客户不愿意买也得买,否则他没地方去买。
“现在,我们从贵金属的垄断供应者,变成了平等的交易主体。
“我们认识到这一点还不算晚。这些客户和我们有多年的业务往来,只要我们服务到位,价格公道,依然会选择从我们公司采购贵金属。”
他顿了顿,接着说:“只要我们把握住这个原则,贵金属业务仍然是我们华艺国贸公司的一项重要业务,也是业务四部的核心工作。”
黄经理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向季总表态,他会一如既往地担起业务上的担子,为季总分忧。
黄经理煞有介事地开始为季总普及业务常识,说:“这项工作具有一定的特殊性,我们需要为客户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运输贵金属时,没有武装押运,保密性显得尤为重要。我们在用人方面必须格外谨慎,用的人一定要知根知底才行。”
“我们在运送贵金属的时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次送货必须要两个人一起去。具体的行程安排只有其中一个人知晓。
“什么时间走?坐飞机,哪个航班?坐火车,哪个车次?这些信息只有一个人知道。这样做就是为了确保信息的保密性,防止被人盯上。
“如果有人知道我们身上携带着贵金属,对我们有所图谋,要想人货两全,那我们肯定是跑不掉的。就算侥幸逃脱了,人回来了,货丢了,回来后又该如何解释呢?
黄经理的语气越发凝重,他继续解释道:“贵金属这个行当,古已有之。那时候做这个行当,必须要有铺保。要查祖宗三代的。
“贵金属业务划入华艺国贸公司的时候,原来集团做贵金属业务的人我一个没带。他们对我意见很大。
“我为什么顶着压力这么做啊?就是因为我对老郭用过的那些人实在放心不下。我怕管不住那些老油条,他们私下倒腾贵金属。
“当年老郭负责这一块业务的时候,喜欢跟手下人称兄道弟,用情感笼络人心。按照他的说法,喝酒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他常常带着这些人出去吃饭,把他们灌醉,然后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再分析他们是否靠谱。
“我看不上老郭的做法。就算酒后吐真言,谁知道真醉还是假醉啊?还没准儿谁先醉呢!老郭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跟老郭一起工作的时候,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没少给他干救火的事。他要是出了纰漏,我做副手的能逃脱干系吗?
“自从我开始独立负责公司的贵金属业务之后,我用人的原则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宁缺毋滥,必须要慎之又慎。那些老油条我一概不用。”
黄经理拍胸脯说:“刘晓彤是我找来的业务专家。我可以给小刘做保。不瞒您说,我可是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社会关系都调查了个遍。如果小刘出了什么事,您找我。”
季总纳闷,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你是怎么调查的?
黄经理像是揣测季总心思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娓娓道来,说:“周欢和胡兆宇,这两个人都是您亲自安排过来的。他们都是贸大的毕业生,您要培养他们做外贸员的。
“既然是您安排的,那自然是经过您精挑细选的,您来把握选人用人的第一道关,我信得过。这样的人,我用着放心,踏实!
“说实在的,我对他们并没有做过特别深入的背景调查。不过,就我平时的观察来看,这两个外贸员的本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周欢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头还是挺有想法的。
“只是吧,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时不时地开一些无厘头的玩笑。我就有点担心他这张嘴啊,有时候可能会不太靠谱,说话没个把门的。
“他万一不小心说错话,透露了重要信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在我们这个业务里,那可是丢性命的事。
“我曾经多次提醒过周欢,让他嘴巴严实点,可他这大嘴巴的毛病似乎是天生的,根本改不了。
“公司里有人跟我说,周欢烂泥扶不上墙。我说,烂泥有烂泥的用处,有的地方还非得用烂泥才行。周欢是有些歪才的。
“后来老朱那边急需人手,我就趁机把周欢推荐了过去。我是怎么考虑的呢?周欢本来就是学外贸的,干外贸员才是他的专业。您也是朝这个方向培养他的。去斯洛伐克对他是个机会。
“周欢的性格大大咧咧,没皮没脸,这种人适合去开拓市场,他天生抗压能力强啊。他不适合干我这边的活儿,不等于他干不好斯洛伐克的业务啊。
“周欢到了斯洛伐克,把老朱留下的麻烦处理得妥妥当当,这不是很好吗?您还在多个场合表扬过他。
“真是应了那句话,树挪死、人挪活,他这一动,对公司,开拓了新市场;对老朱,盘活了积压库存;对我,省得为他操心了;对他自己,打开了事业新局面。都是好事情,是个多赢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