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前,燕十七入内通禀,而叶溪和高世光带来的人则被云绫的亲卫请到了别处歇息,只余他二人押着公孙兄弟在帐外等候。
片刻后,燕十七出来,抱拳道:“叶副庄主,高兄,两位请!”
“多谢!”
帐内,云绫一身劲装高居帅位,一头青丝随意挽了个发髻,以玉簪固定,瞧着颇为洒脱随意。
帐下,左侧坐着公孙彤、鲜于辅,右侧坐着燕十六、钱聚,皆是辽东公孙氏相关之人。
燕十七进来后便径直走到了云绫身侧站定,而叶溪、高世光二人则抱拳与众人见礼。
见礼毕,云绫面带笑意,抱拳道:“多谢两位将人带来,一路劳顿,请恕云绫招待不周,一旁帐中已备好酒菜,待云绫料理了家事再与两位叙旧!”
闻言,叶溪与高世光赶忙抱拳,口称不敢,旋即便出了大帐,自有亲卫引他们前去歇脚。
待二人走后,云绫神色一肃,视线扫过帐下的公孙贺与公孙茂,将兄弟二人好好打量了一番。
见状,公孙贺当先抱拳下拜,恭声道:“辽东公孙氏三房长子,公孙贺,拜见小小姐!”
云绫却是恍若未闻,只拿眼看向一旁垂头不语的公孙茂。
见此,公孙贺心下焦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微微偏头瞪向这个不省心的兄弟。
这时,一旁安坐的公孙彤猛地窜出来,抬脚踹在公孙茂腿窝,后者站立不稳,“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公孙茂回头瞪去,却闻公孙彤厉声喝道:“狂悖叛逆、屠戮同族之徒,见了小小姐安敢不跪!”
话音落下,一股威势陡然压向公孙茂,教其起身的动作被生生打断,也将其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与此同时,公孙贺也感受到了这股威压,心下一惊,想也不想便双膝一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同时满眼惊惧地看向上首笑盈盈的云绫。
云绫虽是在笑,那笑却不达眼底,反而满眼皆是淡漠,看向公孙兄弟的目光如同在看两只蝼蚁一般。
这样的云绫不禁让公孙贺心中惴惴,便是想要硬气一回的公孙茂也被骇得两股战战,忙恭声拜见。
见此,云绫这才收回一身威势,笑着对公孙彤道:“彤叔,您也别那么大火气,当心气大伤身,还请安坐便是。”
“让小小姐见笑了!”公孙彤抱拳告罪一声,这才依言坐了回去。
云绫将视线重新投向公孙兄弟,淡淡道:“公孙旻遣你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闻言,公孙贺虽不知自家兄弟为何出来,此时却也顺着云绫的话将献降一事说了。
云绫听罢却是嗤笑出声,看向左右公孙彤、燕十六等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公孙彤等人亦是附和发笑,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透着不屑与讥讽。
公孙贺听得心中惴惴,抱拳道:“小小姐,家父当初也是受了魔门妖人所惑,这才做下错事。如今幡然悔悟,诚心归降,只望能少造杀孽,聊作赎罪!还望小小姐成全!”
闻言,云绫笑容一收,淡漠地看了公孙贺片刻,这才说道:“幡然悔悟?少造杀孽?公孙贺,有些事不是说一句悔悟就能当作无事发生的。本将若是允了,怕是薛怀忠和那死难的数万将士不会答应,二房、四房及五房那些枉死的族人也不会答应!”
“你待如何?”一旁的公孙茂陡然出声道。
云绫视线瞥去,旋即转向一旁的公孙彤,问道:“彤叔,这是谁来的?”
话落,公孙茂似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不待公孙彤回话便已自报家门:“辽东公孙氏三房次子,公孙茂是也!”
公孙彤正欲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却被云绫出声制止。
只见云绫缓缓起身走到公孙茂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顿时让后者垂下了脑袋。
云绫盯着看了半晌,忽而哂笑出声,看向一旁的公孙贺道:“你弟弟?还以为有多勇敢,未曾想却是个银样镴枪头。”
说着,她便转身回到帅位坐定,不去看公孙茂如何,只对公孙贺说道:“回去告诉公孙旻,要降可以,先交出三房上下所有人来,本将或可考虑一二。”
闻言,公孙贺面色一白,俯首下拜,哀声道:“我等自知罪孽深重,只请小小姐看在同宗的份上为我三房留下一丝血脉!”
“你三房想留下了血脉,可问过二房和五房的族人?”云绫厉声喝道。
云绫只此一句,便教公孙贺哑口无言。
当初公孙旻借议事之机打杀了二房、四房和五房的主事,随后又配合燕军袭破这三房驻守的城池,将这三房上下诛杀殆尽,只剩公孙瑜这个四房的独苗苗逃了出来。
有这件事在,云绫就没有放过三房的理由。
公孙贺还待说什么,云绫却没兴趣听了,唤来帐外的亲卫将这兄弟二人拖了出去,直接扔出了大营。
待二人出去后,一旁的公孙彤皱了皱眉,抱拳道:“小小姐,三房固然罪该万死,但不经家主就这般处置了,会否有些不妥?”
闻言,云绫微微一笑,淡淡道:“彤叔,我可没说要杀他们哩,那都是公孙贺自己说的,不是吗?”
公孙彤微微一愣,下手一直默默不语的鲜于辅此时却道:“小小姐确实只让公孙旻交出三房的所有人,生死之事不过是公孙贺自说自话罢了。”
闻言,公孙彤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鲜于辅,却见后者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
最终,公孙彤也没再说什么。
却说公孙贺兄弟被扔出大营,不敢多留,连忙离了此地往博州城去。
公孙茂一身伤势,没走多远便走不动了,公孙贺无奈只得将之扛起,寻了条小河边暂时歇歇脚。
休息时,公孙贺终于问起公孙茂为何会被名剑山庄所擒。
这时,公孙茂也想起了老父亲的交待,忙道:“坏了,父亲命我赶回辽东带走家中的小辈,如今我伤成这样,如何还能赶路!”
闻言,公孙贺微微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不禁感叹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看云绫的态度,显然不准备给他们三房留活路,虽然没有明说,但让他们交出三房的所有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思及此,公孙贺也犯了难。
他是不能离开博州城返回辽东的,至少现在不行,父亲还需他统兵御敌,只望眼前的兄弟统兵未必就比直接投降来得要好。
正为难之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倏地从兄弟二人身后传来。
“身体回不去,魂灵回去也是一样的。”
“谁?”
公孙贺心下一惊,怒喝出声,同时想也不想便一掌拍向身后。
另一边,公孙茂也立时警觉,强提一口真气轰出一拳,目标直指声音来处。
来人却是轻笑出声,下一刻便出现在兄弟二人眼前,手中长剑寒芒一闪,登时便在公孙茂脖颈间留下一道血线。
公孙茂不可置信地瞪着来人,就那么直愣愣地倒了下去,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二弟!”
公孙贺一声痛呼,抬眼瞪向来人,只见其四十上下年纪,着一身玄色劲装,披头散发,不似中原人打扮,手中长剑也与中原样式有所区别。
“你不是周人?你是何人?”
“听雨阁门下,奉命来取你兄弟二人项上首级!”
闻言,公孙贺心下一惊,正欲再问,冷不防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却见一柄长剑透胸而出,剑尖尚有鲜血滴落。
他偏头看去,身后那人与身前之人一般装扮,只个头稍矮,眼神却更加凶戾。
“与他废话什么,取了首级也好回去复命!”
矮个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即抬脚踹中公孙贺腿窝,顺势抽出长剑作势欲斩。
公孙贺单膝跪地,忍痛问道:“我乃辽东公孙氏三房长子,与你们听雨阁也曾多番合作,可否让我死个明白?”
闻言,矮个动作一顿,拿眼看向高个那人。
高个那人却是嗤笑出声,淡淡道:“我大燕勇士南下之后为何直抵博州,连这都想不明白,还是死了干脆。”
话落,只见寒芒一闪,公孙贺登时倒地,脖颈间一道与公孙茂一模一样的血线正不断溢出鲜血,眨眼便淌了一地。
弥留之际,公孙贺心有所感,嘴唇张合间说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句话语:“公孙云绫,你好狠的心。”
见公孙贺断了气,矮个长剑一挥便将其首级提入手中,另一边高个也摘了公孙茂的首级。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正欲离去,却见不远处树后转出一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燕十七。
燕十七在二人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展示了腰牌,又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这才开口道:“回去告诉耶律宗延,我家姑娘对他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教他抓抓紧,否则议和之事恐生变故。”
闻言,那二人对视一眼,忙躬身应承一声,这才纵身离去。
而后,燕十七搜走一切能证明地上尸体身份的物什,这才转身回营禀报去了。
公孙贺与公孙茂的尸体很快被巡逻的斥候发现,因着无法证明身份,只得报到了燕十七那里。
燕十七听罢,却是微微颔首,淡淡道:“如今四处皆是兵凶战危,也不知哪里的行商遭了难,你们受累就寻个地方埋了吧。”
斥候头领虽然觉着如此有些不妥,却也没多想,领了命令便去办了。
事后云绫得知,也未多言,只当没有此事,每日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未受影响。
两日后,博州城外的燕军一改常态,主动担起了攻城之责,对博州城发起了堪称惨烈的攻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