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开口的时候，冯士说话好像十分艰难，那声音像是从他的腹腔中发出来的一样：“如果这是殿下想要的，我……接受。”
“后面的事，老朽……会帮殿下做好的。”
言罢，冯士转身出去了。
此刻，他的背影才像极了一个七旬的老者，身形佝偻，亦步亦趋。
冯士走后，许满仓又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抱头，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痛楚。
冥看了许满仓一眼，轻声道：“许满仓，他刚才想让我动手，杀了他。”
“我知道。”
许满仓没有抬头，他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人心，真是太复杂了……”
“我越是想简单一点，就越是要陷进漩涡里……”
冥没再说话，而是坐在了他身旁，单手托腮，视线穿过书房对面的琉璃窗，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那天空湛蓝湛蓝的，还有几只飞鸟飞过，万里无云。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许满仓才抬头，也看向窗外，喃喃道：“冥，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
“哪件？”冥并未去看许满仓：“你现在碰到的事，有一件是不蹊跷的吗？”
“都是被别人算计好的。”
“不。”许满仓摇头：“我说的不是那些，而是冯士的那句话。”
“他说我是范老将军的遗腹子，我觉得蹊跷。”
听到这话，冥微微皱眉，转头看问道：“他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许满仓，他是一！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能确定的事，一定是经过反复推敲，排除了所有不可能才下的结论。”
“不然他十几年的谋划，把范臻都算计进去了，没有一个坚实的动机，他如何会下这么大的本钱！”
“所以我才觉得蹊跷。”
许满仓眸子清冷，此时他的心湖已完全平静，方才的那些躁动的情绪，已然全部消失了。
“范臻手段你当是见过，翻云覆雨，把天下之人都玩弄股掌之间。”
“她手下十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却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
许满仓此时看向冥：“在你我坦诚之前，你不也对她死心塌地吗？”
“冥，你说这样的人，会犯这么大的错吗？”
冥的眉头皱的更深，他不大清楚许满仓的意思，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局？”
许满仓皱着眉，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范臻的样子。
那一次，范臻好像根本不是第一次见他，看到他之后也并不例外。
虽说范臻和那位公子走动的并不近，但她们毕竟是母子，母子连心，面对面的情况下，范臻如何会认不出来？
后面的事实也证明，范臻的确一眼就认出了许满仓是冒牌货，可她依旧进行了自己的计划，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样。
到现在，许满仓都忘不了范臻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
如此明显的漏洞，范臻却全盘欣然接受了，这本身就很可疑。
“范臻，如果早就知道我的存在，这些是不是就合理了？”
许满仓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在和冥说话：“她故意让冯士以为我是范老将军的遗腹子，从而推动自己的计划，顺水推舟，利用冯士他们的心理，这样的话……”
“如果她有这种谋划，那就太可怕了。”
冥此时开口，皱眉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冯士说过，连我都是他安插进去的。”
此时，许满仓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只是没有任何证据佐证。
他再次看向冥，眼中泛着精芒，沉声道：“冥，你去，帮我查一下！”
“查什么？”
“查时间！”许满仓道：“冯士刚才说了，他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得知这情况的，再三确认之后才肯定我是范老将军的遗腹子。”
“你就去帮我查，在那一年之前，他们的组织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时到底是冯士主导，还是范臻主导！”
“你弄清这些有什么用？”冥皱眉，不解的道：“就算弄清了你的身世又能怎么样？”
“就算冯士是错的，可他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
“有用！”许满仓斩钉截铁的道：“你刚才也和我说了，柯埭、薄新蕴，还有范臻麾下的那么多人！”
“他们要推动三股势力拼死搏杀，想让天下共主！”
“但这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冥闻言眉头再皱，他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冯士的想法，可能不是别人的想法？”
许满仓点了点头：“乾国北狄他们如何我没什么兴趣，也不关心，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必须弄清楚。”
“这关乎到我们的安全。”
“而且你也说了，柯埭想让我去乾国，那就证明，在他们的计划中，我应该是一枚十分重要的棋子。”
“没了我，他们很多事都做不成。”
冥大概明白许满仓的意思了。
在这个跨越了十几年的大局中，冯士最终的目的是消灭所有可见的国家，起码让北狄、乾国和阿兰世这三个帝国合一，然后推许满仓这个所谓的范老将军的遗腹子上位。
冯士的确很聪明，做局的手段也很老道，让局中人根本看不清全貌。
但他的对手是范臻，范臻之下还藏了其他人，他们可能是冯士的人，但目的却极有可能和冯士不一样。
消灭三国，构建大势，且通过此事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才有可能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不弄清这些，许满仓就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只能一直做一枚棋子了。
“好，我传信回去。”冥点头，轻声道：“我轻易不能再去乾国了，否则他们会有所察觉，可能会把所有线索都掐断。”
“好。”
许满仓此时靠在身后的台阶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忽然感觉很累，就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战斗一样。
那种精疲力竭的感觉，让他的思想都枯竭了。
“后面……”
许满仓又喃喃开口：“我们还是先整合滋兰国吧。”
“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