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给予五丫一个眼神，后者便会意，面带微笑离开。
背对人群，离开这场宴会，走在包间的长廊，五丫脸上的笑才淡去，容色微凛，但在带路的侍者转身，示意地方带到了，她才重新换上笑容。
“多谢。”还给了小费。
这是在欧美国家留下的习惯。
酒楼有酒楼的规矩，若是被发现收下国外企业家小费，这份工作就不必要了。
比起小费，当然是工作最重要。
侍者连忙摆手拒绝，与五丫说了原因，便离开了。
五丫推开门，见石英才和记者齐刷刷起身，掩上门后，道：“都坐。”
石英才一直忐忑不安，他和乔钰接触不多，但问他当年随军大院最怕的是谁？当然是这个接连立下大功的传奇！
其他人位高权重，或许还会考虑几分体面，尤其是泥腿子出身，更在意这方面。但乔钰不同啊！
人家只有前十八年的不堪史，之后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与人斗从来不考虑体面的说法……
他要是知道石五丫来见的人是乔钰，他肯定不会来的！还带了记者来！搞这么大，也不知睚眦必报的乔钰同志过后会怎么整自己？
带着这样的心态，见到是石五丫来，刚想松口气，却发现这闺女和记忆中唯唯诺诺完全不一样了。
再不一样，那也是他亲闺女。
“五丫……”
“谁告诉你，我在京市的？”
“是你妹妹，六丫。”石英才毫不犹豫将小闺女出卖了。
三丫四丫嫁了人，生了孩子，在家里没话语权，帮不上他忙，还连累他被周围的人误解。
六丫虽然过得不错，但也只是养尊处优的妇人。
五丫不同啊，自己在海外开拓华人街，还凭一己之力抢占属于华人的市场，难怪气质大变，敢对上他的视线了。
这才是他的孩子！
石五丫毫不意外石英才的回答。
他从来只看重自身利益，并未将子女放在眼中，就连石母也是。
一想到查到石母去世的真相，石五丫便勾唇浅笑：“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说得这么冷血……”
“三丫四丫被你逼嫁，换取资源。我也差点被逼嫁给家暴男，当初要不是我豁出去跳海，把事情闹大，你会放过我？我会有现在的成就？你不觉得现在跟我谈亲情，太晚了些吗？”
石英才笑容微僵，扫了眼记者，道：“把这位朋友请出去，咱们再聊？”
石五丫：“石英才，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以为你做的腌臜事没人知晓？你看看你现在，老了，曾经的人还有往来嘛？
大家都看透你的本质。
你的伪装，早就被人心照不宣了。
现在想遮掩？你不觉得也太晚了嘛？”
石英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许久，石英才面色狰狞：“我就一个要求，带我一起出国。
你是我闺女，你得养我。”
“哪种养？”
石英才以为有戏，忙将自己在见她前的美梦道出：“我听说你在国外有酒庄？我住在酒庄，你找几个仆人伺候我，国外的鹅肝很贵吧？虽说我吃不惯，但偶尔可以来几次。
你得专门给我聘请华夏的厨师，毕竟我是华夏的胃。
哦，最好花钱搞几个洋妞，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不放心，我也老了，陪不了你几年，我给你留几个混血弟弟陪着你……”
石五丫耐心听完他的幻想。
待对方说完，石五丫才扭头对记者道：“都录下来了？”
录？什么录？
记者起身，对石五丫恭敬地点头，“都录下来了，石老板。”
石五丫摆了摆手，“行，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聊聊。”
石英才醒悟过来，不可置信盯着记者的背影，突兀，被石五丫身形隔断了。
门被关上刹那，整个包间只剩下父女俩。
石五丫居高临下看着他：“爸，你还是老了，太小瞧现在的我。
在你前脚找了这位记者，我后脚便请人买通他，这不，你的把柄挺好抓的。”
石英才知道鱼死网破不是明智的决定，忍着暴怒，咬紧后槽牙，尽量让自己表情平和下来，“你还叫我爸，是不是还认我？”
“啊，这个嘛。”石五丫故作深思了下，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叫你一声爸，是以后会与华夏这条线长期发展，磨灭不了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放心，以后你退休，我会给你钱养老，按照华夏的最低标准来……”
“最低标准？你现在可是大企业家！你就不怕传出去被闹笑话吗？！”
“为什么要怕？我现在又不是华夏国籍，能遵守华夏的法律就不错了。再说了……爸，如果你要闹，那段录音我不介意放网上，让精英人士都好好听听你的做派。
贪得无厌啊爸。”
石英才最在意自己形象，到现在亦然。
即便不在意了，那段录音放出来，他也不占理，更何况当初自己怎么对这个闺女的？
石英才换了嘴脸。
来时想道德绑架这个闺女，即便她已是成功人士，他骨子里亦然看不起她，如今被摆了一道，他瞬间端正态度，将她当做那些上位者般，谄媚地搓手：“五丫，我们何必闹成这样？说到底是亲生父女，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糖？现在糖的品种可多了，爸明天都给你买来，好不好？”
石五丫只恍惚了下，指腹抵着额头笑出声来。
从一开始的浅笑，到大笑，最后捧腹大笑。
好会儿，她才站直了身形，抹了把眼角的泪，道：“石英才啊石英才，难为你还记得往事。可惜了，我早就戒糖了。”
石英才大失所望。
石五丫：“你也不用装慈父，再装，你也是个烂人。我从没想过在你身上找所谓亲情的回应。”毕竟她有个最佳的对象。
石五丫：“只要你安分些，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转身离开，手刚搭在门把上，忍不住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唯一一次问你要糖的场景，那你还记得你怎么对我的吗？”
石英才没了声。
他怎么对她的？
他当初哪里知道这死丫头这么有出息！
他没明着拒绝，扭头就告诉了石母，后者打了石五丫一顿。
那一顿，害年幼的石五丫躺在床上足足三天。
姐姐们都在嘲笑她：“五丫，你天不天真？能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吃糖？
你当自己是儿子啊？”
石五丫：“不是的，爸爸和奶奶不一样，爸爸……”
“行了，别跟她说这些没用。她长大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当然是知道石家没有亲情，只有利用和算计。
不，也有一个人是例外——
石母。
哈，石母就是因为爱儿子，才死不瞑目。
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