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宣帝高兴归高兴,噩梦却是越来越多,长期睡不安稳,再加上头疾,整个人憔悴不堪。
“陛下,祖庙还是要去一下的。”皇后坐在床边,轻柔的按摩着睿宣帝的太阳穴。
睿宣帝原本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听皇后这样提起,再想到自己和太后最近身体都十分欠安,
“就听皇后的。”睿宣帝应允。
荣王已经离开小半年有余了。
长风军军中毫无异常,甚至各个军将表现得极为服从,比先前乖顺听话千倍万倍。
明家人横行军中,志得意满。
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长风军的军权。
再加上明家的女儿明欢如今又在与禁军大统领潭清和议亲,
可以说,大胜最有战斗力的两支军队如今都被明家掌握在手里。
明家有权,又有兵,如今明家举荐的妃子又为睿宣帝生出个皇子,明家如今在大胜一手遮天,权势滔天。
“父亲,陛下有意让小皇子献血祭天。”明枕神色忧心。
明相捋着胡子认真揣度。
“献血倒是小,问题是要与陛下一同献血。
非亲缘血液不相融,等同于滴血认亲,一下子就会暴露。”
“是啊,要怎么办才好?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实在是难。”明枕道。
自从楚昱恒被赶出京都,明相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明相双手抓住了明枕的肩膀,
“儿啊,我明家世代簪缨,绝不止于此,敢不敢和为父赌把大的。”
明枕早就知道父亲的野心,他与他父亲一样,有着光大明家门楣的雄心壮志。
明枕狠狠点头,
“好!”明相满眼贪念和欲望。
五月二十八,
百余辆车驾马车浩浩荡荡的从宫门出发前往三十里开外的宗庙,去拜天地拜祖宗,为民祈福,为江山祝祷。
一大早,楚景辰便和服侍的下人们穿戴整齐守在宗庙山门门口等待圣驾。
“殿下,时辰还早呢,不必守在这太早。已经派人去前方迎了,会提前通知殿下准备的。”
楚景辰不语,依旧恭敬有礼,笔挺挺的站着。
他知道,这是他为数不多见到自己父皇的机会了,他不能让人抓了错处,他的错处就是荣王的错处,他不给任何人机会,对荣王府说三道四的机会。
谭清和前一日在明家喝酒的时候被下了药昏迷不醒宿醉于明府。
告假是明相帮忙的告的,理由是吃东西食物中毒了,上吐下泻,一时起不来床。
眼下随行禁军护卫是由副统领陈念指挥带队的。
陈念早已被明家收买,带出来的军队也都是他的亲信。
皇家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入祖庙山门。
楚景辰跪地磕头,恭迎睿宣帝大驾。
睿宣帝的马车经过楚景辰的身旁甚至没做丝毫的停顿,金黄色纱帐下,睿宣帝一直垂眸闭目养神,直至最后一辆马车驶过,楚景辰才缓缓起身。
膝盖跪得发麻,一个踉跄险些没跌倒。
伺候的老奴连忙上前搀扶。
楚景辰摆手,“无妨,无妨,别让父皇觉得我故意示苦,活动活动就没事了,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皇家祭礼本应该是礼部着人一应准备和安排。
明相却出主意,把这么大的活动安排给了楚景辰等守庙的十几人来操办。
睿宣帝一来是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二来也是想测测楚景辰的忠心。
如今他已有皇子,楚景辰便是祸害。
若他但凡心生不满或是忤逆之心,大可以悄悄办了他,让他去见他母妃一家。
睿宣帝简单巡视了一下。
一应祭礼,设施,以及物件摆设十分规矩,妥帖,竟找不出一丝的错处。
他回头隔着人群望过去,楚景辰正低着头排在队伍的最后方跟着队伍缓慢前行。
有那么一瞬间睿宣帝心口阵痛了一下,
曾几何时,那可是他最疼的儿子。
抛开方家造反一事不说,
楚景辰勤奋,好学,秉性谦和温润,又极为孝顺,是个十足的好孩子。
课业上加以教导,日后必是个帝王之才。
只可惜......
睿宣帝不想回想那些过去。
无论是方贵妃与人私通,亦或是方家最后孤注一掷的造反,
每一件在睿宣帝心里都是磨灭不去的阴影。
楚景辰就好似活在阴影里的恶鬼,时常钻出来刺痛他的心脏。
司仪激奋着主持着一应环节。
腕粗的高香在三角铜鼎里徐徐燃烧。
太后等一众嫔妃在睿宣帝身后纷纷下跪虔诚的祈祷。
老嬷嬷将襁褓里的小皇子抱了出来,
“陛下,可以取血了。”
一旁的贤贵妃产子之后本就有些精神恍惚。
太医说是产后抑郁之症,开了些汤药,说是时间久了自会缓解。
但,越是临近祭礼的日子,贤贵妃的魔怔之状越是明显。
整日里喃喃自语,总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诛九族,什么败露,
后来明家偷偷派人送来了药,吃过之后确实不再独自言语了,就连日常说话也是一句都没有的了。
贤贵妃突然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哭着磕头。
“把人给我带下去,祭天的场合,岂容她在这里哭哭啼啼。”
太后一声令下,两名侍卫上前将贤贵妃抬了下去。
众人皆以为贤贵妃不舍小皇子这么小就要承受取血之苦。
可睿宣帝和太后根本不在乎。
生在了帝王之家从小就要受得住帝王的冷酷无情,
这是小皇子人生的第一课,明皇后希望他能明白,以后投胎莫要被皇家表面上的辉煌所吸引,定要绕着路走。
寻常百姓家最起码的舐犊情深,皇室不存在,也从不会有。
小皇子被刺破了指尖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睿宣帝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入同一个瓷碗中,等待融合之后便可交给祭司进行祭奠仪式。
“这......”
祭司紧皱着眉头一脸不可思的看着瓷碗,又胆怯的看了看睿宣帝。
“陛下,这......”
祭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瓷碗高高举过头顶。
“陛陛陛下......还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