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武帝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直让几个没见过这场面的小太监吓的不轻。
童贯虽也惊惧,可他到底早就有所准备,故而虽也有些不安,却仍算镇定。
见几人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乾武帝看向张旺,沉声道:“你先说。”
张旺忽然被点到名,哆嗦了一瞬,而后匆忙跪下:“三…三殿下贵为皇子,绝非奴才等人可以议论的。”
乾武帝:“……”
帝王神色如常,看向苏回:“苏回,朕若是没记错,你是读过书的,你来说说。”
苏回上前一步,举止得宜,虽已经入了宫做了太监,却挑不出什么错处,反倒有几分君子之风。
乾武帝认真的审视了面前的太监一番,觉得他虽为罪臣之子,却面目端正清秀,倒是个好样貌,想来入宫时,年岁不大。
“奴才以为,三殿下虽为皇子,可所犯之罪,罪孽深重,当按照律法惩治,以平民怨。”
苏回说出这番话,心里是忐忑的。
固然如今宫中人人都在传,三殿下一党要完了,可其实,这些话也绝非他一个奴才能说的。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三皇子党不得帝心,可毕竟是皇家血脉,想要弄死他一个奴才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他也想要这个机会……
他想着,既然陛下已经下旨将三殿下贬为庶民,那应当,是想听这个答案吧。
乾武帝没做声,再度看向童贯。
童贯这人肤色微黑,精瘦却有力,五官算不得俊俏,不笑的时候显出几分狠戾和阴郁来,若是稍加培养,纵为太监,却也镇得住人。
“童贯,你以为呢?”
童贯上前一步,低着头恭敬道:“奴才不懂朝政,也不懂律法,奴才只知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
乾武帝挑了下眉,审视着童贯:“这么说来,纵然是朕让你杀人放火,你也照做不误?”
童贯没有立刻回答,思量半晌,笃定道:“是。”
“哦?为何?”乾武帝问。
“因为若没有陛下,奴才就只能是个奴才,所以,奴才要做的,只是听命于陛下就好。”童贯沉声开口。
脑海里却想起了沈舒意叮嘱他的话。
“陛下从不排斥有野心的人,可他却厌恶空有野心却没有能力的人,当然,他更喜欢忠贞之人,所有人都是如此。”
童贯打量着沈舒意的神色:“那依县主之见,我该如何……”
沈舒意莞尔一笑:“我并不能猜测到陛下会如何考校你们,童贯,你是有本事的人,有些事还需要靠你自己。”
“我能提醒你的,陛下是个重情义的人,但也是个残忍的人,他所要找的,是绝对的忠诚者。”
童贯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许久后,才恭敬道:“我明白了。”
乾武帝眯起眼,再度发问:“那若是有朝一日,换了旁人坐在朕这个位置上,你当如何?”
童贯蹙眉:“若非陛下心意,旁人若想对陛下取而代之,必要先从奴才的尸体上踏过去。”
童贯话落,随着乾武帝伺候的李允,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番面前黑瘦的太监。
太监虽撑不上面黄肌瘦,可发丝枯黄,五官实在算不得精致,不算讨喜的样貌,且给人一种阴郁狠辣之感。
李允敏锐的感觉,这,就是陛下要找之人。
童贯顶着乾武帝审视的目光,喉咙发紧,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要飞出喉咙。
半晌,乾武帝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童贯,你倒是敢说!”
童贯立刻跪在地上:“陛下恕罪!”
乾武帝站起身,未发一言,起身离开。
他喜欢能抓住机会的人,他要找人做他的眼睛,自然不能是唯唯诺诺的庸才。
这个童贯,倒是不错。
直到乾武帝率一行人离开,几个小太监长出了口气,似乎都吓的不轻。
苏回目光复杂的看了童贯一眼,觉得他那番话太过讨巧,分明有不辨是非之嫌。
可偏偏,陛下似乎很高兴……
童贯神色不变,直到一个时辰后,李允找到他,笑着开口:“童贯,你小子的运道要来了。”
童贯当下恭敬道:“还请公公提点。”
李允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艳羡:“你也不必多问,之后几个月,你也不必再做你本来的活计,以后就专心跟着宋统领习武吧。”
“是,多谢公公!”童贯果然没再多问,心口澎湃,一时竟是说不出的激动。
*
翌日,沈舒意正在家养伤,便收到了童贯托人从宫中送来的密信。
密信只有寥寥数字,沈舒意看完后,勾起唇角,将信烧掉。
看来,用不了太久,她于宫中和前朝,也会有自己的耳目了。
密信烧掉后,沈舒意则是继续翻看起了张锦萍给她送来的账目和书画。
金珠端着些切好的水果进来时,见沈舒意还在盯着账本看,不由得开口道:“小姐,咱们府中的账不就那些吗?您怎么看了这么久?”
沈舒意笑了笑,从手边的画筒里拿出一枚卷轴,递给金珠:“打开看看。”
金珠不明所以,打开后,看得出是一幅千里江山图。
金珠仔细看了一会,也没明白沈舒意是什么意思。
“小姐,您这不是难为我么?奴婢只知道这画画的好,可看不出来其他。”金珠扁起嘴,觉得沈舒意这是有意欺负她。
沈舒意莞尔:“你觉得这画好在哪?”
“我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画的很细致…很壮阔……”
沈舒意笑了笑:“罢了,你只要知道这画画的好就够了。”
“这画我刚刚在账本上瞧见,是光禄寺少卿送的。”玉屏探出头来插嘴。
小姐让她们也都跟着看,虽然她也不太知道要看什么,但是小姐说的都是对的,所以她看的也格外认真。
沈舒意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没错,这千里江山图价值万两,虽不知道如今具体市价,但总归不会便宜。”
“小姐,光禄寺少卿是几品?我们老夫人一个寿宴,他就送这么贵的东西?”玉屏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