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低矮的泥巴房，紧挨着庄家，乡间的小路上满是泥巴。几个小孩跑来跑去，肆意玩耍。踩着泥巴地，甚至能闻到泥土的土腥味。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依稀看到，这个时候并未有什么香火，虽然有几家在供奉，但并没有很多。
陈平有些不解，看着小孩的衣服，可以确定并不是自己的那个时代，那会是谁？了凡大师吗？
陈平不确定，待他走近，果然看到一个长得和了凡大师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容貌显得分外稚嫩，笔直地站在门口，像是一个小侍卫。
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看见陈平，那小孩儿果断挡在女孩面前，圆圆的脸上满是防备。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我们村？不许伤害芸娘！”
陈平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看到见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要是在自己在他小的时候直接杀了他，会怎么样？往后化神期的了凡大师，还会来威胁自己吗？
陈平微微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法力也跟着一并没有了，而且随着他这种想法的出现，周遭一切开始变得动荡，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以这真实的程度，说不准自己也会被埋葬在此。好不容易活到现在，陈平绝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当即收起心思，一切又再次如常。
面对他防备的目光，陈平微微一笑。
“既然不行，那老夫就等你长大再说吧。”
而周遭一切再次变得遥远，像是穿越了时间的长河。
曾经低矮的泥巴房已经变成了砖房，那个满是防备的小孩，也已经长大，越来越像了凡大师。他一身红衣，在众人的簇拥下，在一声声道贺声中，牵起已经长大的小女孩的手，二人拜了天地成了亲。
似乎是看到了陈平，年轻的了凡大师没了防备，对他遥遥举杯。
看着这般春风得意的了凡大师，陈平突然想到当初沈清璇师尊来时，跟他说过的话。可现在的了凡大师和青梅竹马喜结良缘，怎么会想不开抛妻弃子出家呢？
可事实却是如此，陈平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被加快了速度似的，一直看到宾客散去，三年抱俩，孩子出生。
直到凡俗国度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天空飘起一片片雪花一样的纸，年轻的了凡捡起一张纸，之后便闹着要出家当和尚。
陈平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只有八个大字。
“人间疾苦，仙人救世。”
陈平抬头看向灰白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这些名贵的纸，不知道是从哪里飞下来的。
陈平注意到，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烧香供奉神仙的人家开始多了起来，后面甚至发展成家家户户都在烧香供奉。
了凡最终还是留下银钱出了家，一步步成了了凡大师，不过奇怪的是，陈平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离开这里。
而是看到了了凡出家之后的场景。
了凡留下的银钱，被他大伯哥抢了，他当初的青梅，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再一点点变老。临终前，床前却只有一位，而她还望着门外的方向，似乎是在想当初那个出了家的竹马。
陈平沉默着，看着她逐渐咽气。开始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自己又一次穿越了时空。
“这难道就是了凡大师心中的心结？”
陈平不禁喃喃自语。
而那伏在母亲床前悲恸万分的了凡小儿子，却擦了擦眼泪，一步步朝陈平走来。想到他们似乎可以看见自己，陈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了凡大师的小儿子站定到陈平面前。
“我听我爹娘说起过您，这么多年，您的样貌一直没变，可见应当也是一个仙人。刚听您提及我父亲的法号，您认识他吗？”
陈平点了点头，岂止认识，还在斗法呢。
那小儿子刚想开口，眼泪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他狠狠擦掉眼泪，看向陈平，几度张嘴，最终说出来的话却分外温和。
“我知道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一个抛妻弃子寻仙的人，我也不指望他能用什么仙法将母亲复活。还请您若是再次见到他，帮我带句话给他。”
陈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点点头静待下文。
“母亲从未怪过他，哪怕后来大哥被迫顶起家里的重担，她也一直教育我们，让我们不要怪他。我们很好，让他不必牵挂。”
陈平点头，想着说些什么，能到时候一举击垮了凡大师的道心，可看着那青年沉默着，为母亲整理遗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陈平看了很多很多，因为阵法的缘故，那些按照了凡大师意愿被赶走的杂役，运气好的被其他宗门抢走当杂役，运气差的，被妖兽吃掉，连渣都不剩。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而随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陈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清璇的师尊会说他认死理了。凡事不管好坏，都有两面性。
了凡大师不负如来，自然要负了曾经相知相守的青梅。
而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了凡大师也感觉到有些吃力。随后涌上一股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陈平的身影再次出现。
看着陈平完好无损，眼中虽有复杂，但依旧道心坚定的模样，了凡大师眼底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怎么会？”
陈平淡笑着看向了凡大师。
“你是想说，我怎么会道心没有破碎？”
了凡大师没有说话，但依稀可以从表情中判断，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陈平脸上的笑意扩大。
“自然是因为，我看到的是你的过往。”
了凡大师瞪大眼睛，这才认真地看着陈平。注意到他手中的往因镜，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
了凡自认对得起所有人，行得正坐得直，也没有任何心魔。
看到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陈平摇了摇头，只一句，就让了凡大师的道心彻底破碎。
“你当初留下的钱，被大伯哥抢走了，他们把芸娘和一双儿女赶了出去，后来芸娘为了孩子操劳到死，不过你也不必愧疚，她临死前还在念着你，说不怪你，还让孩子也别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