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扫了眼广告报价单,分成五个档位。
最便宜的两万块一年,但只能在午夜时段播放。
这年头谁大半夜专门起来听广播啊?
搁二十年后倒是常见,司机们夜里开车听个鬼故事或情感节目解闷。可眼下这光景,老百姓都是日落而息。
“这几个时段我都要。”周齐指尖敲在报价单最上方的黄金档位。
正吞云吐雾的曹台长突然呛了口茶,烟灰簌簌落在办公桌上。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抹布:“新闻联播前后的广告位要五万块一年,评书时段三万,《小喇叭》儿童节目两万五。您确定全包?”
“签五年长约。”
周齐掏出钢笔在合同上画了个圈:“从今天开始算。”
曹台长蹭地站起身,茶杯盖当啷滚到地上。
广告部去年总共才完成二十万业绩,眼前这年轻人张嘴就是五年合约。
他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办公桌,白衬衫下摆还沾着茶渍:
“小兄弟怎么称呼?我是广告部负责人曹庆岩,您要真签五年,今年剩下这半年广告费全免!”
“五年总共五十万。”
周齐竖起五根手指:“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曹台长喉结滚动两下,抄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通,抬头时满面红光:“您尽管提!”
“新闻时段的广告旁白,能不能请赵大忠老师来录?评书时段的找单田英先生。”
周齐从公文包里掏出两盒磁带:“这是我准备的广告词。”
“这两位可都是国宝级……”
曹台长搓着手犯难:“得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多给你一万。”
周齐把钢笔拍在合同上:“具体怎么分配,曹台长您看着办。”
关于赵大忠和单田英两位老艺术家,他们当时都属于事业单位编制,每月到手的工资不过七八十元。
通常给广告配音的话,给个一两百报酬已经很高了。
曹庆岩这次张口就要五千块,明摆着是趁火打劫想多捞点油水。
可他万万没想到,周齐出手更阔绰,直接加码到一万块。
见到这个数,曹庆岩立刻把两位客人当财神爷供着。
“您放心!我亲自盯着保证配音效果!”
曹庆岩盯着桌面上十沓钞票,眼睛都笑眯成缝。周齐掏出合同推过去:“既然谈妥了,咱们签个正式协议。”
两份合同刚摆上桌,曹庆岩突然搓着手说:“不过请赵老师和单老师出山这事儿,合同里就别写具体金额了吧?”
周齐指尖敲了敲桌子:“报酬可以不写,但必须明确由两位老师亲自配音这条。”
“您说得在理!”
曹庆岩忙不迭点头。周齐紧接着追问:“广告什么时候能上广播?”
“签完合同马上安排录音,最快三天就能在电台播出了。”
曹庆岩拍着胸脯保证。等双方签完字,周齐当场点出五万一千元现金——其中十沓万元整单独码在曹庆岩面前。
看着崭新的钞票堆成小山,曹庆岩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笔钱顶他十几年工资,原本打算拖一周的广告,现在改口说连夜加班也要赶出来。
走出广播大楼时,田晓艺盯着周齐像见了外星人:“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挣的呗!”
周齐拽着发懵的姑娘往报社赶。田晓艺被拖得踉踉跄跄,嘴里还念叨:“这得卖多少酒才能挣到啊?”
她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世上还有比挣钱更简单的事么?”
周齐叼着烟头咧嘴一笑,门牙上还沾着片韭菜叶:“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马老板那个外星人讲的。”
田晓艺听得直瞪眼:“你……你……”
“发什么呆!”
周齐抄起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推门往外走:“今天得跑七八家报社呢,动作麻利点。”
两人跳上出租车直奔京都晚报大楼。
玻璃幕墙在秋阳下闪着光,前台小妹听说他们要登广告,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五楼广告部。
格子间里站起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胸牌上“客户经理”几个字锃亮。田晓艺突然一拍大腿:“学长!这不是李主席嘛!”
对方扶了扶金丝眼镜:“你是……”
“我是田晓艺啊!去年新生报到,您带着学生会帮我们扛行李办手续,跑得衬衫都湿透了。”
田晓艺激动得直比划:“后来您提前去实习,我们还纳闷怎么突然见不着人了。”
“快坐快坐!”
李默然拉开两把转椅,目光扫过周齐磨破边的牛仔裤:“二位是要投什么广告?”
田晓艺赶紧把周齐往前推:
“这是我铁哥们,带着他捣鼓的酒水生意来登报。齐哥,这就是我常说的传奇学长,当年咱们金陵大学的风云人物……”
“李默然。”
白衬衫主动伸手,腕表在阳光下晃出一道银光。
这年头刚毕业就能混到广告部主管,明眼人都知道不光是能力强。
两只手重重握在一起。周齐从帆布包里掏出十多个造型奇特的玻璃瓶,红的像火焰,蓝的似海浪,还有个月牙形的酒瓶在桌上滚了半圈。
李默然抓起个月亮造型的瓶子对着光细看:“这是……艺术品还是酒瓶?”
“纯粮酿的烧刀子!”
周齐啪地拧开瓶盖,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整个办公室:
“瓶身是我自个儿设计的,每个款式对应不同度数——看见这个波浪纹没?52度的就叫‘惊涛骇浪’。”
眼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放大。
李默然把玩着酒瓶突然笑出声:“绝了!你这脑瓜子该来我们广告部啊!”
李默然办公室吊扇在头顶摇头晃脑。
周齐瞄见红木桌上那个积满烟蒂的景泰蓝缸子,摸出包软中华弹出一根:“李主任尝尝这个,广告词听着顺耳吧?”
“上下通融,方得从容……”
李默然夹烟的手指跟着念叨的节奏敲桌面,突然眼睛一亮:“这酒瓶当真分上下两层?”
“您看这设计。”
周齐蘸着茶水在玻璃板上画圈:“上边圆盖藏56度烈酒,下方方瓶装38度绵柔,倒一起正好42度黄金口感。”
茶水顺着桌沿滴到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李默然拍大腿震得钢笔滚落:“妙啊!这不正应了官场那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