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之确实是个狠人。
哪怕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必死的结局,却还是不忘拉胡惟庸下水。
只可惜,杨少峰根本不相信胡惟庸会跟顾成之他们搅和在一块儿。
胡惟庸是贪权,不是贪钱。
包括在吉安做通判的时候,胡惟庸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更进一步。
即便后来到了中书省,胡惟庸想的也是怎么跟李善长争权,甚至取而代之。
在没有走到足够高的位置之前,你就是把钱摆在胡惟庸面前也没有用。
所以,杨少峰根本不在乎顾成之最后给胡惟庸埋的雷,反而直击问题的根本。
那些孩童的去向。
顾成之的瞳孔微缩,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些孩童,有一部分被杨元庆和杨忠远父子卖掉了,具体卖给了哪家工坊又或者哪个黑窑,小人也不清楚。”
“驸马爷要想知道他们的去向,还是得审问杨元庆和杨忠远父子。”
“还有一部分,则是被左护法派来的人给带走了。”
“左护法要这些孩童有什么用,小人也不太清楚。”
“不过,天底下向来没什么新鲜事。”
“左护法派来的人专挑幼童和好糊弄的,左右不过是采生折割,又或者是培养成死士。”
杨少峰嗯了一声,又继续问道:“那铁器外流的事情呢,你又参与了多少?”
顾成之沉默了一会,说道:“铁器外流的事情,小人知道的也不算多,主要是小人懒得插手这种事情,都是交给杨元庆和杨忠远父子在操作。”
杨少峰脸色微沉,顾成之又赶忙补充道:“不过,小人知道一些牵扯其中的乡绅和官吏、卫所的名单。”
“像是江浙一带,山东布政使司,河南布政使司,福建布政使司,广东布政使司,还有江浙一带,以及龙江卫、鹰扬卫、广武卫、西安卫、天长卫和广洋卫等,都牵扯其中。”
尽管早就知道大明的官老爷们相当狂野,但是随着顾成之交代出一个又一个的官职和人名,杨少峰还是差点儿破防。
这也太他娘的扯了。
沿海的各个布政使司,平均每个布政使司里都能牵扯出两三个四五品的官员,甚至有的都能牵扯出一两个三品官儿。
所以,老登到底得是有多不得人心?
或者说,当老登知道有这么多官老爷被牵扯进去孩童失踪案和铁器外流案,他还能不能抗得住?
杨少峰甚至都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体质?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搞出一大堆的大案?
还是说,在大明这些官老爷和乡贤士绅们的眼中,这一场又一场的大案,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瞧着杨少峰满脸懵逼的模样,胡惟庸和汪广洋两人顿时大感舒坦。
好啊,终于有你杨癫疯头疼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一眼,胡惟庸忍不住笑着说道:“驸马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杨少峰摆了摆手,示意常小九让人把顾成之带下去,接着便微微叹息一声道:“还能怎么办?”
“这些个混账王八蛋狗胆包天,搞出一场又一场的大案不说,还牵扯到了白莲教跟胡元。”
“唯今之计,也只有继续往下查了。”
略微顿了顿,杨少峰又继续说道:“下官先整理整理这段时间的口供,还得劳烦夏指挥使继续调度人手,抓捕这些个混账王八蛋。”
……
当朱皇帝看到杨少峰整理出来的口供之后,整个人都差点儿崩溃。
“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竟然能让他们如此恨咱?”
朱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迷茫之色,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奏本,口中喃喃自语:“就算他们恨咱,可是百姓何辜?他们嘴上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却视百姓如草芥,他们真就不怕有一天会遭到反噬么?”
某个狗东西曾经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些个官老爷和乡贤士绅,你可以说他们坏,但是绝对不能说他们蠢。
可是他们真的不蠢吗?
要是他们真的不蠢,他们会如此罔顾百姓死活?
真要是逼反了百姓,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想不通。
实在是想不通啊。
“还有他们。”
朱皇帝勉强笑了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名,咱给了,利,咱也给了,他们到底还想要咱怎么样?”
“咱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他们这些所谓的老兄弟,竟然让他们一刀一刀的往咱心窝子上戳?”
“还说什么咱太过于惯着那个狗东西。”
“可是咱不惯着他,难道要咱惯着他们?”
说到这儿,朱皇帝脸上的迷茫之色渐渐退去。
“他们到底是哪儿来的脸面!”
“他们疯狂掘咱们大明江山社稷的根,咱女婿疯狂的替咱找补,他们还有脸反过来怪咱,说咱太惯着女婿?”
“我入他们的娘!”
瞧着朱皇帝开始发火,马皇后刚刚还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发火好。
把火气发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的多。
朱皇帝指天划地的骂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道:“他娘的,自打那个秃……”
有心想要怒骂秃驴,却又想到自己也曾当过和尚,朱皇帝便恨恨的呸了一声道:“自打那个世航交待出白莲教,咱女婿就把咱招募的那个百户所分了一半人手去京城,还调拨了五十个驸马府的亲卫,还特意往宁阳县也调拨了驸马府亲卫,咱凭啥不惯着咱女婿?”
夸了两句后,朱皇帝又忍不住骂道:“不过,这个混账东西也是,威胁人这种事情让夏煜去做就好,他急吼吼的跳出来干什么?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香油的混账东西!”
“还有胡惟庸,那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这次要不是那个狗东西,他胡惟庸非得被人坑死不可!”
马皇后终于彻底放心了。
这才对嘛。
这才是他朱重八。
笑着拍了拍朱皇帝的手,马皇后开口说道:“行了,你那个好女婿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胡惟庸。”
略微顿了顿,马皇后又补充道:“其实啊,那个顾成之想要坑胡惟庸是好事儿。”
朱皇帝微微一怔,问道:“为何?”
马皇后直接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说呢?”
“胡惟庸从宁阳去济南之前,曾经求过你什么来着?”
“被顾成之这么一坑,你那个好女婿多少会手下留情。”
“要是没有顾成之坑他这一茬,你那个好女婿还不得往死里坑胡惟庸?”
听到这儿,朱皇帝却是哈的笑了一声,说道:“妹子啊妹子,这回你可说错喽。”
“那个狗东西根本就是个只吃不拉的貔貅。”
“之前被咱和天德、伯仁他们抢一波,那个狗东西心里还憋着火呢。”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胡惟庸也想从他手里抢人,偏偏这场案子越牵扯越大,那个狗东西心里正是有火无处发的时候,你觉得他能轻易放过胡惟庸?”
“所以啊,有没有顾成之这一茬,那个狗东西都会往死里坑胡惟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