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住!不许退!”
韩军大营里,蓝渚和一个披甲大汉对砍了几刀,看到周围士卒的溃败之象,顿时大吼道。
但这一分神,前方的大汉顿时一刀砍了过来。
蓝渚只得迅速躲闪、用佩剑格挡。
“你等反贼勾结秦国,这是多了一重叛国之罪!”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有说话的机会,蓝渚愤怒道。
一刻钟前,这支叛军全军出动,直接向他们的大营发起了冲锋。
五百多人,冲杀万人的大营,这多么荒唐啊?
可更荒唐的是,这五百多人是全身披甲、武器精良的精兵,而己方士兵要么在昏睡、要么身体提不起来力气。
除去分出去的两支偏军,大营里依旧剩下八千多人,可这当中,能参战的居然只有不到两千人……
他顿时就想到了那支秦国商队头上!
肯定是他们!
绝对给我们下药了!
秦国人真是开了先河啊!
几乎是以国家脸面下场参与到对外国反贼势力的支持,这特么翻开史书都找不到如此无耻的政权!
听到他的话,与他交手的大汉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去你*的!”
“朝廷不顾我们死活,硬是把我们逼上绝路,本就是个死,难道还要我们照顾你们不成?别说和秦人勾结,只要能活下去,我们和胡人勾结都行!”
话音刚落,大汉再次抡起手中的大刀砍了过去。
他武艺不如蓝渚,可他刀快、盔甲硬。
蓝渚用剑砍在他身上只能给铁甲上划出一个痕迹,可自己一刀下去他要是没挡住就得重伤。
武艺高?
武艺高你躲什么?
蓝渚一边格挡,一边恨得牙痒痒。
这铠甲,好像是赵军曾用过的那种重甲步兵的甲胄?
秦国人居然也有,质量还如此之高!
放眼看去,除了他和亲卫以外,其他各个副将麾下的部队全都在溃败。
大营中全是仓皇奔逃的士卒,有些士卒甚至跑着跑着就捂着肚子跌倒在地上哀嚎,还有的干脆就是因为无力奔逃,将盔甲武器都丢在地上,然后踉干脆投降。
还挺聪明,知道把武器扔远点以防误会……
对于他们,反贼们也没有赶尽杀绝,越过他们后继续进攻。
“大将军!撤吧!”
远处,一个副将跑来大喊道。
原本想过来帮蓝渚的他,在看到周围几个反贼看过来后顿时就停在了原地。
他已经受伤了,再被围攻怕是得凉。
蓝渚心里无比憋屈。
可恨啊!
兵败如山倒。
当士气败了,哪怕营中可战兵士依旧比反贼多,却也只有败亡一途。
只是他依旧想不明白,白天去那支商队那的士卒最多不过一两千人,自己八千人是怎么被放倒的……
难不成自己军队中也有秦国人的细作?
“撤!”
他最后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大汉,尤其是他身上那副重甲,眼馋得很……
混乱中,蓝渚带着亲卫和一些主要将领跑了。
……
看到韩军彻底败亡,淳于越脸色复杂。
一万大军,居然被五百人打垮……天下还有比这更废物的指挥者吗?
而且那些韩军士兵也真是无可救药了。
在主将跑了之后,余下数千士兵,居然成建制的向这些反贼投降。
猪还会乱跑、乱拱呢!
这人要是投降起来……
“是我们给他们下药了吧?”
淳于越问道。
“你可不要乱说,是清平队的人狡猾无比,混入我等当中,借我等之手谋害韩军,并且将我等商人也放倒了,只是他们心善,不愿意伤及无辜才没要我们性命。”管事说的跟真的一样:“今夜,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淳于越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脸皮实在是有点厚。
那些反贼都是农人出身,就算有些人有过服役的经历或者武力高强,但大部分人依旧是普通人。
哪怕有武器之利,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天之内整合为一支强军。
这样一支队伍,就算夜袭,面对这些从新郑而来的韩军,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战果。
更何况蓝渚也算尽责了,他真的战到了最后一刻……才开始逃跑。
如果不是事不可为、实在没办法挡了,他不会顶着这个耻辱跑的。
“在下还是读过兵书的。”
淳于越正想说些别的,但管事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当没读过。”
“……”
前方的大营内。
五百清平队的人开始驱赶韩军俘虏,但并不是要抓起来或者杀掉,而是让他们各自拿点粮食后回家。
在发粮食之前,清平队的人还会向他们重申一点:
“我们只是活不下去才杀官起事的,你们也是百姓,我们本应该是一个立场,只要你们不为那些狗官卖命,我们也不会杀你们。”
“日后若在战场上遇见,此承诺同样有效,降者不杀、皆放归。”
“好好回去过日子吧,希望你们别像我们一样。”
“若真有那一天,来找我们,至少饿不死。”
攻心吗?
或许未必。
因为对于韩国的底层百姓来说,处于水深火热状态下的他们,只会觉得这些话是事实——由一些比他们还惨的人说出来的事实。
直到大部分人都被驱赶离开、大营中的辎重也被清平队看管起来后,几个清平队之人才朝着秦国商队的方向而来。
淳于越跟在管事身边,见到了那个最近将韩国搅得天翻地覆的英任。
“多谢相助!”英任拱手说道。
管事回了一礼:“上级任务罢了,无需多言。”
“对,商队中一应物品已经整理好了,你们带人来搬走吧。”
淳于越顿时一脸惊讶,这么明目张胆的支持这些人,真的好吗?
……
韩王宫。
原本身形略微肥胖的韩王在最近几天已经瘦了一圈,达到了正常的身材。
下方,是在国中已经有了“蓝一万”称号的大将军蓝渚。
他带着一些将领羞愧的跪在地上,等候韩王发落。
如果是对外战争,打了败仗也不至于如此。
但这场战斗不一样,敌人的身份和战力都与韩军有巨大差距,结果却……
蓝渚自知罪不可恕,这才带着手下以跪礼面见韩王——不是为自己求情,他是想为其他将领求情。
战败,非将军之罪。
“削去蓝渚一切军职、爵位,打入大牢。”韩王说话了。
立刻有两个甲士跑进来,将蓝渚拖了出去。
离开大殿前,蓝渚高喊了一句‘谢大王’。
韩王没对其他的将领做出处置,这就已经是蓝渚期望的最好结果了。
韩王看向这些将领:“你等谁愿接替大将军之职?”
如果不是韩国实在无将可用,不然对这些废物将领,韩王恨不得全部打入大牢。
一个将领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没人站出来,一咬牙:“大王,末将愿意!”
“好,寡人给你一个月,整军再战!”
韩王面色平静,语气却极其狠厉:“寡人这就征召士卒,这次寡人给你五万大军,必须荡平反贼!”
将领停顿了一下,没听到别的,不由得有些疑惑。
这就没了?
那是反贼的事吗?
不让秦国人住手,你给我十万大军秦国人也能坏事啊!
“大王,那秦国商队……”
“你没听到寡人的命令吗?”韩王猛的一拍桌案。
将领当即道:“末将遵命!”
等将任命新大将军和让各衙门全国动员征召士卒的王令发下去后,韩王坐在王座上,看向了桌案上的两道奏报,心里的愤怒愈发高涨。
一道是边关奏报;一道是齐国正式出兵赵国的情报。
他怎么会不知道反贼势大是秦国人在搞事?
可问题是,形势比人强啊!
秦国摆明了要插手这件事,而且全都是在“规则”范围之内。
他是可以掀桌子,直接下令让秦国商队不准进入南阳郡,甚至封锁国境,以绝对的力量按死那帮反贼。
但秦军两支野战军昨日已经进入三川郡,说是要搞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三川郡这种人口密集区域?还是靠近我韩国边境的地方?
不是,你要威胁我也能不能稍微找点合理的理由?
别把我当傻子看啊!
这样很不尊重人诶!
一边是秦国商队在规则范围内支持反贼,一边是秦军大张旗鼓的威胁。
韩王知道这很屈辱,可他没办法啊……
而且这个时间点,齐、赵、燕三国即将兵戎相见,楚国已经被秦国打断了脊梁,就一个魏国在那暂时没什么事。
韩国就算想求援,哪怕只是让别人说说话都找不到人了。
魏国不会帮的,不然秦军再调一个野战军到魏国边境搞军事演习,韩王不用想都知道魏国只会瑟瑟发抖。
“秦国欺人太甚!”韩王愤怒大骂。
可骂完了,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给秦国驻韩国使者因秦国商队再次被攻击的公文、回以“寡人正全力剿灭反贼”的回复,然后准备从各处调兵。
又是一场动员全国的战争,却没想到是内战……
一瞬间,韩王感觉自己很失败。
普天之下,可有在外国大军压境时却还执意内战的统治者吗?
“寡人这不是懦弱,这是为了强大韩国!”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秦国势大,要暂时避免与其开战,寡人这是为了韩国的和平!”
……
“这种思想,在后世有一个名称,叫绥靖政策。”
一边,李缘对韩王的自我安慰极其不屑:“然而历史结果告诉我,不管任何时期,绥靖政策不过是软弱的借口,这只能带来更大的失败和耻辱。”
一如宋朝,一如二战时期山姆和搅屎棍对小胡子。
讲的好听点叫绥靖政策,讲得不好听点,就是退让换取和平。
嬴政看了他一眼:“难道没有暂时屈服最后成功报仇的例子吗?”
“当然有,但那些和绥靖有本质区别。”
李缘说:“他们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敢于身死成仁的勇气,只有先有了这个,你再为了大局而退让,那才叫蛰伏。”
汉朝初期,对匈奴报以和亲政策,讲究以和平换取发育时间。
但人家也不是一昧的求和。
当匈奴右贤王大举入侵时,汉文帝依旧敢下令让灌婴带兵去跟匈奴打架,甚至亲自前往太原鼓舞士气。
当时候他可能想过打不赢,也可能是出于愤怒上头,但他至少敢啊!
那场十四年的战争,那位同样说过论持久战,对光头那边说‘以空间换时间’持以肯定。
但问题是,你不能不打呀!
你得有必死的勇气和必胜的决心,才能说自己一时的退让是为了大局。
而不是和某些地方军阀一样一触即溃,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同样的,眼下韩国的困境,固然有因为实力不如秦国以及嬴政手段高明的原因,但若真为了韩国考虑,韩王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啊!
同样是在规则之内,你韩王难道就不会用了?
你就不会主动派自己的商队去出征的军队周围,同样以商人去拦着秦国商人?大不了最后丢弃一些棋子。
军队出动,军法大于王法,你难道不会让主将“抗命行事”一次?大不了拿一个你看不惯的将领摆在明面上当主将打掩护嘛。
别管手段是否无耻,至少你真的在为韩国努力,在这个前提下,你不对秦国商人动手怕触怒秦国,那还能说得过去。
但韩王居然什么都不干……
“要么,这韩王的政治觉悟比我还低。”李缘说:“要么,这韩王就是个懦夫。”
嬴政想了想,历史上好像对这个末代韩王没有任何出彩的记载,便点了点头:“那应该是后者。”
为什么不能是前者?
李缘顿时翻了个白眼:“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嬴政一脸真诚:“朋友之间,别问这种伤感情的问题!”
李缘:“……”
……
赵国国都。
赵偃正在举行出征仪式。
这次带兵去抵抗齐国入侵的,是相国郭开。
为了避免赵偃和去年对李牧一样一开始坚定、后来又因国内贵族逼迫而退让,郭开语重心长的说道:“大王,如今已到赵国的底线,万不可退让啊!”
“底线之后的所有退让,都只是给最后的败亡找的借口!”
“臣在前线会为国尽忠,只要大王还支持臣,臣万死无憾!”
郭开敢保证,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自古以来,战争都是消耗国力的最快方式。
你不坚定一点,我怎么把这战争拉长?
我怎么为秦国尽力?
赵偃满脸感动的点了点头。
因为郭开说的,确实是极具道理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