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嫣儿的心情是复杂的。
忐忑。
疑惑。
紧张。
不知所措。
这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清晰无比地在她双明亮眸子里呈现出来。
其实她更多的还是不理解。
从一开始,说出自己选择男人的条件,到如今“春啼楼诗会”接近尾声,她完全都是看着沈凉的眼色在逐步配合。
可配合到最后,沈凉却是连一次出手都没有。
甚至是明明都已经准备好走上二楼提笔作诗了,还被华瑾川给拦了下来。
沈凉和华瑾川的对话,并未遮掩,因此只要不是离得太远,基本都能听进耳中。
沈凉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我很懂得知难而退”。
但问题在于,你是知难而退了,那我呢?
我被架在火上烤,已然下不来台了啊!
如果不是沈凉的长相,看起来十分俊秀温润,嫣儿真的从一开始就不会相信他。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摆在嫣儿面前的,只有将错就错,一直走下去。
哪怕路的尽头是死。
反正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在华瑾川的强迫下去做些什么,方才死,还是诗会结果出来后再死,没太多分别,无非就是拐了个弯而已。
被华瑾川横臂拦下的沈凉,跟着他一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为了彰显公平公正公开的流程和态度,二楼房间里所有负责记录每首诗词出自谁手的小厮,尽是拿着手里的“密卷”陆续回到楼下孙妈妈近前。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
嫣儿登场。
在春啼楼内或参与者、或旁观者、或楼里的妈妈姐妹们共同凝视下,嫣儿迈着尽显踌躇艰难的步伐,缓慢又无奈地迈上一个个台阶,最后来到二楼,走进了第一个放有诗词的房间。
这场诗会,总体裁定规则就是嫣儿先在所有诗词中选出三首诗来,然后再把这三首诗拿到众人面前共同投票决定谁才是今晚的胜出者。
嫣儿已经开始在第一个房间闭门挑选。
关上房门的刹那,原本安静的春啼楼,顿时就响起了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声。
“王兄,你写的什么,说出来让咱兄弟几个听听呗?”
“哎,我那点能耐,说出来未免叫人贻笑大方,不提也罢。”
“嗐,王兄你这就谦虚了啊,谁人不知王兄你自幼便喜爱诗词歌赋,饱读我大炎古今圣书,倘若连你作的诗都叫人贻笑大方,那我们方才岂不是……岂不是……狗爪子一通乱划拉?”
……
“哎,你们说这华公子为何会答应让你我也跟着一起比斗诗词才情?他就不怕输了吗?”
“怕输?人家有什么好害怕的,在瑞城,只要不太过触犯大炎律法,连城判府对于华府的行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老大,华府老二,就算是输,人家想赢不照样还是能改变结果?”
“可是这诗会开始前,不是有位兄台提了一句,说最终结果可以选择不在今夜公布么?”
“呵,那种蠢办法恐怕也就只有傻子才会觉得万无一失,别的不提,就说事后华公子输了,他也没有当场发作,事后只要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在春啼楼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守着,届时嫣儿姑娘跟谁接触了,跟谁过夜了,跟谁离开了,那还不是立马就能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嘶——哎呦!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才说你是傻子。”
“倘若果真如此,那岂不是咱们方才也都跟着白忙活了?!”
“就当凑凑热闹吧,兴许……你我当中有人赢得了嫣儿姑娘芳心,等华公子玩腻了,下一个便能轮到你我了。”
“如此听来,好像也不算是白忙活……”
“可不是,我瞧着嫣儿姑娘性子可烈,若不能得到她发自内心的认可,强上是吃不到好果子的。”
……
当下春啼楼内,形形色色的人加起来没有三百也得有两百多人。
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声音或许不大,可几十个“三五人”同时议论纷纷,不免就显得环境有些嘈杂了。
适时,一名护院走到华瑾川耳畔,低声提醒道:
“少爷,咱们这次偷偷从华府跑出来的事,恐怕老爷也该知道了。”
华瑾川眼皮一跳,随即一副摆烂姿态的回道:
“无妨了,反正老头子回去也不可能打死我,最多就是再多禁足个把月而已,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个女人拿下。”
“可是少爷……”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若是回去受罚,身上承了皮肉之苦,你们就都忍着点,回过头来少爷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有了华瑾川这句保证,四名护院才算是稍稍安心了些。
接下来,嫣儿在每个房间停留的时间,基本都不会超过一炷香。
毕竟提笔作诗需要思考,读诗品诗却是不需要耗费太多工夫。
尤其是那种好诗和特别不好的诗,根本不需要有什么诗词功底,一眼看过去读下来,心中当即就会有所决断。
未时末。
也就是大夏国时间,将近凌晨三点左右,嫣儿总算是走出了最后一个房间。
在她的手里,提着一眼可辨的三张纸,纸上有字,分明就是由她初步挑选出来的三首诗。
拿着这三首诗往楼下走的过程中,嫣儿脸上的表情依旧复杂。
只不过这里复杂的就很明显了,因为主导情绪就是那股未知的忐忑。
显然她能挑出三首诗来,便意味着这三首诗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首是符合她心意的。
她可以说这三首诗也都是拿出来凑数的,从而逃过今晚被迫选择一个男人的下场。
但别忘了,评断结果,还有第二轮的大众投票。
她乱说一气,却干扰不了群众的眼光。
而且从她脸色复杂的程度来看,应该是这三首诗里面,真的有打动了她的诗。
所以她才会忐忑,不知这打动了她芳心的诗,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你说她当真就是只看才情,不看长相?
扯淡!
从古到今,人为什么要对所有的人事物划分美丑善恶?
还不就是美的、善的,更能刺激人的七情六欲么?!
嫣儿不是圣人,也不例外。
如果写下那首最让她满意的诗的主人,是一个嘴歪眼斜,亦或者德不配才的丑八怪、烂人怎么办?
她也要答应让对方一亲芳泽吗?
不!
不行!
与其那般,不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