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了陈家门口,临珊看了看怀里的男人,再求助似的看向驾驶座上的司机。
那个司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接收到方临珊求助的眼神时,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一样的开门下车。
说实在的,他还真是怕抱不动这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抱。
这不,当他的手臂揽住陈明哲的腰部时,这个男人的脑袋,便随着惯性往后仰去,撞在车门框上的一瞬间,方临珊的心跳都跟着漏掉了半拍。
看着恋人后仰的脖颈,拉伸成满弓的弦,喉结在透明的皮肤下滑出脆弱的轨迹,都让她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司机师傅见状,试图调整托举姿势的时候,陈明哲的右臂,突然从盖在他身上的外套中滑脱。
他的手肘关节呈现出反常的柔韧度,在空中划出一个令人心疼的抛物线。
“师傅小心点啊,拜托!”小姐姐压抑的惊呼声,吓飞了树梢上的麻雀,司机师傅闻言,也礼貌的点了点头。
最终,小心翼翼的从方临珊怀里,把陈明哲给抱了出来。
此刻,男人的腰,在司机的小臂上弯折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后仰的脑袋,也随着司机每迈出一步而微微晃动。发丝在气流中,自然的漂浮着,露出了耳后静脉注射时,留下的青紫色瘀斑。
“小心!”惊呼出声的,是前来开门的方父,看到女婿的这个状态,他眼眶都红了。
天知道,此刻的陈明哲,整个身体几乎是搭在了司机的双臂上,人家每迈出一步,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都会跟着晃动一下。
就好像现在,这个司机刚要踏上台阶时,陈明哲的腰肢,突然塌陷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双臂和腰部以上的部分,伴随着踏上台阶的动作幅度,呈现出了正常人做不到的自然下垂状。
惨白的脸色,在乳白色高领毛衣的衬托下,更显得脆弱无助。
“轻点儿。”方母看着自己的女婿,却不敢触碰他如棉被般瘫软的躯体。
眼见着司机每踏上一级楼梯,陈明哲的整个身体,便随着惯性微微晃动。
以至于,方临珊本能的抬手,去扶住他无力后仰,又在轻轻摇晃的脑袋,生怕他的颈椎,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似的。
就这样,好不容易快要上到最后一阶楼梯。陈明哲垂落的手背,却重重的蹭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小姑娘见状,在自己快要发出惊呼声的时候,迅速捂住了嘴。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辰辰,推开了卧室的门。带起的气流,似乎惊醒了他,因为,他两边的睫毛,微颤了几下。
“当心他的腰!”司机听到旁边人的提醒,弯腰放人的动作,仿佛被切割成了慢放的镜头。
他是先把陈明哲的后颈放在枕头上的,可当他抽出手的一刹那,这个男人的脑袋便无力的歪着,陷进了羽绒枕头里。
腰线也沉在柔软的床垫中,脆弱的让人不敢直视。
下一刻,方临珊快速的掀开了自己的风衣,帮他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师傅,谢谢你啊,谢谢。”说着,就掏出了几张红色的大钞,塞进了司机师傅的手里。
这个时候,小辰辰趴在床沿上,看着自己的父亲垂在床边的指尖,正随着呼吸微弱的起伏。
直致他用力的把那只大手抬到床上,盖在了被子下面。转过头,很是不解的看着方临珊问道:“妈妈,爸爸是死了吗?”
“没有,爸爸是太累了,睡着了。要不,你试着去亲亲他,叫醒他可以吗?”
“好啊。”随着这声稚嫩的回应,三岁的小孩踮着脚爬上了父亲的大床。
他抱着绒毛掉了一半的泰迪熊,看见爸爸陷在软绵绵的床垫里。苍白的皮肤在晨雾中泛着青瓷的光泽,让他想起了之前玩过的一个陶瓷娃娃。
“咦!妈妈,爸爸的睫毛上怎么会有蜘蛛网?”孩子用胖手指拂过陈明哲的眼睑,把一滴滴的冷汗,粘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模仿着母亲平日里唤他的方式,缓缓的把小脸蛋儿贴上父亲苍白的脸颊,却只闻到淡淡的药水味。
见状,男孩儿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发音盒。黄铜发条转动时,残缺不全的音乐在室内缓缓流淌。
他把发音盒贴在了陈明哲的耳边,冰凉的金属贴着父亲耳后淡青的血管:“你教我的,按这里就能修好。”孩子固执地按压着父亲的太阳穴,像修复卡带的录音机那样,反复拍打那块苍白的皮肤。
见没有一点点效果,他的小脸蛋儿瞬间阴沉下来,失望的都要哭出声了。
此刻的他,掀起父亲轻飘飘的衬衫,天真的喊道:“爸爸的纽扣变成月亮了。”边喊,边数着陈明哲胸前的纽扣,最上方的那颗松脱了,正随着呼吸慢慢起伏。
之后,他突然翻出了自己的蜡笔,在父亲白色的衬衫上画满了星星:“爸爸你看,这样就漂亮了呀,星星和月亮是永远都不能分开的哦。”
语落,孩子又从书房偷来了蝴蝶标本,用镊子夹起蝴蝶的翅膀,轻扫过父亲的鼻尖儿:“痒痒的,就会醒了,对不对?”
可下一秒,干裂的蝴蝶标本,突然碎成细粉,铺在陈明哲的嘴唇上,让他看起来,真的像童话里,等待被吻醒的睡美人。
“哈哈,要魔法的亲亲,是不是?”他问完,认真的跪坐在父亲枕边,稍稍俯身,小嘴儿缓缓的贴在父亲的额头上。
当两颗细小的泪珠,砸在男人的眼睑上时,他的两片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在月光下抖落出细碎的晶尘。
“爸爸的眼睛在下雪!”孩子惊喜地摇动着父亲的肩膀,随着他的摇晃,陈明哲的脑袋在柔软的枕头上轻晃着。
棉被滑落的一瞬间,露出了他脖颈处细小的针眼,辰辰见状,慌忙把泰迪熊塞进父亲的臂弯里,腾出两只小手,帮他往上扯了扯棉被。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孩子蜷缩在陈明哲身侧,小手攥住父亲失去知觉的母指,渐渐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