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蔷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外祖母’这三个字,烦人!
她两眼一闭,好似豁出去了似的一拍桌子大着嗓门道:“我说我原先打算死遁!”
按照原计划,柳曼蔷准备让钱氏下半辈子都吃苦,自己在外逍遥快活的。
外头守门的护卫被这一嗓子嚎的浑身一激灵,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脚下一动下意识蹿出去十丈远才擦了一把冷汗:“夫人这性子,看来是随了柳老夫人呐!”
蛮蛮被这一嗓子嚎的瞬间炸毛,背脊高高拱起,弹射出去一丈有余才停下来,四只雪白的脚脚踮着,歪着猫猫头很是警惕疑惑的看向柳曼蔷:“喵~?”
崔辩叙微微皱眉,不赞成的对着柳曼蔷道:“外祖母....”
这般叫嚷实在有失体面。
啊啊啊啊,这就是魔音,魔音呐!
柳曼蔷简直想捂耳朵了,可对上崔辩叙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又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好歹也是长辈,她绝不能在外孙跟前掉份儿!
深呼吸十次之后,柳曼蔷再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刚开始那个慈爱端庄的柳老夫人:“此事说来话长,柳家后继无人,赵家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一直觊觎我柳家的东西,当年你阿娘出嫁之时我几乎将整个柳家都给她当作了陪嫁....”
她嫁入赵家之时,也是与赵述琴瑟和鸣过一段时日的,可男人多是喜新厌旧之辈,加之她自从生了赵玥之后六七年都一直未曾有孕,赵述就有些不满了。
起初她只以为是没有儿子的缘故还有些愧疚,谁家不是要个男儿来顶门立户的?她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聘了几个妾室回来为他们二房绵延子嗣,其中便有钱氏。
聘了妾室回来之后,赵述果然对她又殷切起来,可俩人中间夹了第三个人,就如同吃美味珍馐的时候,里头夹了只苍蝇,发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半的那种。
更何况她有钱,妾室聘的也大方,俩人中间是夹了三、四、五、六、七个人!
她便越来越不愿意搭理赵述,赵述察觉到她的冷淡,更不喜欢寻她了。
一头是年轻诱人的温香软玉,一头是不再年轻的硬石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原以为二人能这般相敬如宾到老,可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柳家二老离世之后。
已经断断续续听了四分之一本《射雕》的崔辩叙已经完全掌握了听故事的技巧,江上弦每回停顿的时候那意思就一个:捧哏呢?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赵玥和崔淑华就会抢答,有人搭话小江就会满意的喝口水继续开始叭叭叭。
因此他自认很是识趣的摆正态度,将面部表情调整到饱含着万分好奇的状态:“莫不是曾外祖父外祖母仙逝之后发生了什么?”
陷入回忆当中的柳曼蔷一顿,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盯着外孙瞧了一会儿。
这到底随了谁?怎么同围在一起说八卦的妇人一般?
小崔隐隐察觉到自己好似被嫌弃了,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回盯柳曼蔷体贴道:“外祖母可是口渴了?”
还是别口渴一次性讲讲完吧,喝水也怪费事儿的,这水都凉了。
柳曼蔷诡异的读懂了他的想法,气得翻了半个白眼,但还是压了下去,舔了舔嘴皮子继续说:“赵述自打那儿以后便时常来寻我,给我、还有你阿娘送了不少小东西。”
那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如今想起来真叫人恶心,可当时她和赵玥双双猪油蒙了心,得了点小恩小惠罢了,一个两个的都觉得赵述好。
柳曼蔷满脸不屑:“天下男儿皆薄幸。”
“孙儿便是例外!”崔辩叙骄傲的为自己正名,他,崔沂,如今是好男人,日后便是好夫君!
柳曼蔷没好气的再次翻了个白眼,和赵玥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有一说一,赵述这一次的改变维持的还挺久的,至少明面上都没有往妾室那儿去了,每日都到她的院子报道嘘寒问暖的....
她给自己那一次的眼瞎暗暗找着借口,到了她这个年纪,怪天怪地怪人,但是绝对不能怪己,怪己容易给自己怄嗝屁!
“狐狸总是要露尾巴的,你阿娘出嫁的时候,我将柳家的家产基本全都放了进去,赵述这老王八就憋不住了。”柳曼蔷眉眼下垂,眼里尽是冷意。
别说是赵述那老王八,就是赵盛那个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老匹夫也坐不住了!
可他们没办法,也撕不下脸,只有赵述那个废物沉不住气撺掇钱氏几个生养了儿女的闹腾了一回。
那一次,她才是真正寒了心。,好歹也是个男人,带着把儿的玩意儿,有本事当面跟她掀桌子啊!
扯几个女人到前头闹事儿算什么本事?
赵玥出嫁后的二十余年,她一直过得不快活,被困在小小的后院之中,虽说赵家并不限制她出入,可她就是住得不舒服,活的不畅快。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天每一年,她都是想着赵玥那个蠢闺女才硬着头皮撑下来的。
死遁的想法她已经考虑了很久了,这回钱氏那个蠢货下毒还真是给她提供了好机会,正好外孙也已成人,她闺女日后也有了依靠,柳曼蔷自认自己这个做阿娘的撑得够久了,准备离开瓜州,去柳家的祖地瞧瞧。
“若是你的人不去,至多两个月我也会离开。”
柳曼蔷原本就计划好了,做大事不能急躁,一点点慢慢的给赵家一种她快死了的感觉,这样她‘死’的时候才不会显得突兀。
若不是崔辩叙派去的人说她闺女和外孙如今都在长安,还是为了操办外孙的婚事,她也不会改了计划。
原以为要长期打光棍的外孙快要成婚了,她想去看一看……热闹。
在这个时候‘死’了,崔辩叙这个婚事就办不下去了。
说到这儿她横了崔辩叙一眼——这都是为了谁!?
只怕赵家如今正乱成一团到处找她呢!
可惜崔辩叙一直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她说完好一会儿了才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外祖母可识得这画像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