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到得第二日,太子、太子妃分别往沈闻溪的屋子里,赏了成山成谷的好东西。
太子妃更是赏赐了一对官造的金簪,上面以金丝累成亭台楼阁,又镶嵌着珍珠、翡翠、碧玺,十足的富贵庄严。
宫中贵妃用度,也不过如此。
沈闻溪明白了,赶着去谢恩。
这样大的阵仗闹出来,太子府中都知道,沈侧妃侍寝,得宠了。
太子妃院中。
云媞笑着:“表姊好会偷懒。把太子殿下赶出来,自己什么都不做,这好东西却没少收。”
沈闻溪商贾世家出身,看着抬到自己院中的长长的礼单,心情压不住地愉悦,“多谢太子、太子妃的赏!往后再有这等不用干活光收钱的好事,妹妹一定留给我。”
两人相视一笑。
沈侧妃的院里有多喜庆,秦良悌禁足的院子就有多孤清。
“咣当!”
“哗啦!”
秦若兰屋里,已经没有一只完成的瓷器,都被她发疯似得拂落在地。秦若兰犹不罢休,一对鸳鸯戏水茶盏摔碎了,她还要挣了命地搬起矮凳,重重砸上去。
非要把一块瓷片上的两只鸳鸯,砸的粉一样碎不可。
“贱人,贱人!那沈氏凭什么?都是贱人!”
秦若兰贴身伺候的侍女春朵被处置,她又惨遭降位、禁足,身边连个贴心侍奉的人都没有。
一日三餐都是从窗口递进来,待她吃完,再收拾出去。
秦若兰只觉憋得快要发疯。
好歹有个从秦家带来的小丫鬟,她都记不住名字的,常窥着左右无人,靠在门外头,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不然,秦若兰真要疯了。
这日,好不容易等到那小丫鬟来,秦若兰几乎要整个身子都扑上门板,“外面吵死了!他们都在干什么?莫非、莫非那沈氏真的、真的得了太子的宠爱?”
那沈氏不过出身商贾,满身铜臭味,泥一样卑贱的东西!
居然赶在了她秦若兰前头!
她说什么都不信,不信哪!
门外,传来小丫鬟畏畏缩缩的声音:“小姐,奴婢听着,是这样的。说是太子昨夜在沈氏院中留宿,今早太子妃就赏了东西呢。”
这就是沈氏侍寝成功了的意思!
秦若兰只觉胸口一阵阵发紧,发痛,难受得喘不上来气。
自己的失败固然痛苦,可沈氏的得宠,更令她崩溃。
她拍着门,“放我出去,太子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我……我不比那个沈氏差啊!”
“唉……”
门外的小丫鬟幽幽叹气,“小姐自然不比沈氏差,可现在,还不到三月,没人敢放小姐出去。不然,小姐再忍忍。等到新春,团圆饭总不能不让小姐出去吃!”
这话说得……
秦若兰愈发觉得自己好可怜。
堂堂将军府娇女,连一顿年夜饭,都要别人施舍……
凭什么?!
秦若兰冷笑:“那时候出去,也已是凉了!”
“不会的!”小丫鬟连忙劝,“小姐美貌动人,不过是、不过是……吃了太子妃算计……太子才与您离心……”
秦若兰沉默不语。
小丫鬟似是怕秦若兰一个人关在里面出事,忙又劝道:“小姐,奴婢听说,昨夜那沈氏侍寝,也是太子妃抬举的呢。”她犹犹豫豫地,“要不,咱们也走走太子妃的路子?”
“不行!绝对不行!”
秦若兰大喊,“她算什么太子妃?她、她……”
“小姐,不可说啊!”门外那小丫鬟急了,连忙打断,“今非昔比!如今,这府中敢不敬太子妃的,一早就被打发了出去!您可、可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她越是劝,秦若兰越是觉得憋屈得要死!
凭什么啊……
那牧云媞,不过是残花败柳。
早该死了的人!
却霸着太子妃的位置,还要欺负她秦若兰……
心中的不甘,瞬间腾起高高的火焰。她只想毁了牧云媞!
可是,要怎么做……
门外,小丫鬟:“小姐,要奴婢说,你不服软也没什么。您出身高贵,背后还有将军府呢……”
对啊!将军府!
秦若兰眼睛一亮。
她拍打着门板,急急地对门外:“你出不出得去?能不能回我秦家?”
那小丫鬟被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似得,半晌才斯斯艾艾,“奴婢、奴婢能……”
“太好了,你等着!”
秦若兰合身扑向桌案,“你等着!等我给爹爹、哥哥写信,叫他们替我做主!”
“这、这……”那小丫鬟似是还在迟疑,她的声音隔着门板,远远地传来,有些含糊不清,“可老爷、少将军不知道小姐在这府里,遭了这么大委屈。让他们怎么跟太子说……”
秦若兰手顿了顿,又埋头下去,笔走游龙。
她要在这封家书里,把那牧云媞的事,写得清清楚楚。
得让爹爹、哥哥知道那该死的牧云媞还活着,他们捏住太子的把柄,才能帮得到她。
到时候,李怀肃若还是舍不得牧云媞……
也只能让她秦若兰出去了。
嘻嘻,就这么办!
半晌后,墨迹未干的纸被塞出门缝。秦若兰:“把信送到我府上去,给爹爹……不,还是先给哥哥!”
“是。”
小丫鬟乖顺的声音传来,“奴婢这就去。”
“等等!”
小丫鬟身形一顿。
秦若兰:“你……你这事做好了,就是立了大功,往后我会疼你!”
“奴婢多谢小姐。”
“你叫什么来着?”
小丫鬟顿了顿,才躬身道:“璎珞。奴婢璎珞。”
她走后片刻,秦若兰还在想,自己有一个叫璎珞的丫鬟吗?
另一边。
盛京南门外。
十里长亭中,李怀肃站在最前,满脸不耐。
心里还在想着,那该死的傅轻筹,躲去了哪里。
“吱嘎——”
城门一开,远远地,那支即将远赴南疆增援的队伍,缓缓走来。
其中几个骑马的,李怀肃看得尤其清楚。
“殿下,那个打头的年轻将军,木将军,您可瞧清楚了?”
身边,有相熟的官员挤过来,对李怀肃耳语,“木将军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集文武状元为一身,陛下钦点,说是百年难遇的人才,是我大盛的千里良驹呢!”
李怀肃微微皱眉。
德昭帝这人,一向吝于夸赞他们这些子侄,到对一个年轻臣子,有这样的盛赞。
这人,真的很强吗?
李怀肃:“那人叫什么?”
“叫木子怜。”
“这名字起得好怪。”
官员笑着解释:“陛下也这样说。这木将军,当堂奏对,说是因为小时候家贫,只有一个母亲,含辛茹苦养他长大,才取了这样好养活的贱名。如今显达了,也不敢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故一直不曾改名。倒是个孝顺的。”
李怀肃不语,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马上昂扬的木子恩,和他身边的几个侍从。
离得老远,木子恩注意到了李怀肃的目光。
年轻的将军轻笑一声,别过头去,与身后一个侍从说话,“太子就在那儿呢。傅卿,你说,他还认得出你么?”
“主人手下人才济济,鬼手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臣想,太子应是认不出来的。”傅轻筹道。
“呵呵,”木子恩笑,“那咱们便过去,跟他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