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庆记得那颗药,他的人也查证过,那药的确有特殊的功效,然而他不解的是,
“林松只是侍卫,他怎敢胆大包天,给自己的主子喂那种药?”
蓝茵对林松了解不多,单凭那次见面,她便能感觉得到,林松在安王身边应该是个独特的存在,
“侍卫的确应该听从主子的话,可安王太过执拗,他所做的那些事,就连侍卫都看不下去。当时你们马上就要闯进来,他还想带我走,犟着不肯独自离开,最后还是林松直接将他打晕拖走的。
林松认为安王不该带上我,因为我会拖累他们,所以我猜他应该是一心向着安王,希望安王能够为权势,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情所困。也许是出于这方面考虑,所以他才会自作主张,给安王下药。”
别人或许没这个胆子,林松还真有,只因萧容庆对林松的来历再清楚不过,
“林松是安王的母妃留给他的侍卫,与他相处多年,感情比旁人深厚一些,你所说的这种情形,倒也有可能。”
初闻此事,蓝茵也有些惊讶,但这会子仔细一想,她突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所说做的这些傻事皆源于心中的执念,倘若他能忘了舒小主,忘记那些过往,也许他就不会活得那么累。”
蓝茵正随口感慨着,忽闻睿王道了句,“一百两。”
“……”蓝茵愣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谁再提舒小主,就罚一百两,
“可这规矩明明是给你定的呀!”
“当时你的原话是----谁再提就罚银子,这个所谓的‘谁’,应该不只局限于本王吧?”
行吧!蓝茵放话的时候也没考虑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是她先提起,“我这是在说正事呢!”
“合着本王说的便不是正事?”
“你说的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事,我现在是在分析安王的事。”蓝茵认为萧容庆提及舒小主时有私心,是在故意试探,而她则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并无私心,萧容庆低嗤道:
“少找借口,你既定了规矩,就该严于律己,若你不愿被罚,便等于自个儿破了这规矩,那本王也无需再遵守。”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蓝茵理亏,她没得狡辩,只得应承,“行吧!罚就罚吧!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嘛!本公主还是出得起的。”
想当初,云羽把银子看得很重要,十两银子对她而言都是大数目,如今一百两她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样的转变令萧容庆心生感。
她早已转变了许多观念,她还是那个她,却又不完全是她,而他仍旧活在过去,沉醉在旧梦之中,固执又可悲!
然而蓝茵浑然觉察不到他的心念百转,本着不偏不倚的原则,蓝茵决定接受自己定下的惩罚。
她以为罚了银子,这茬便可揭过去,孰料睿王竟又突然道了句,“那种药真的那么神奇,能让人忘记过往?”
“反正他们当初是这么说的,至于能不能抹去一个人的记忆,我不太清楚,但我想,那种药应该很伤身吧?如果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服用,没有任何坏处,那岂不是乱了套?你不是已经去看过了吗?可有发现什么破绽?”
萧容庆对此持有怀疑,所以才会在夜间亲自赶过去,一探究竟,
“本王去的时候带了一名神医,那神医不只会给人看病,还能通过人的言行举止猜测他的心思。一个人是否说谎,他都能根据对方的眼神、肢体以及神态看出破绽。
但神医观察过一番之后,说安王应该是真的失忆了,因为他的眼神迷茫空洞,不像是伪装。”
她就知道,萧容庆不可能轻信安王的说辞,原来他夜半耽搁了这么久,就是去验证这件事,还特地请了人。
由他的人亲自去验证,那这事儿应该不会有假,“看来安王失忆是真的,他真的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也许对他而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那么你呢?”萧容庆突然转头望向她,幽黯的目光闪着复杂的情绪,“倘若你失忆了,你愿不愿意回想起从前?”
蓝茵的黛眉缓缓蹙起,对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我说过我没有失忆,你怎么又开始质疑?”
“听清楚,本王说的是假如。”她不承认便罢,萧容庆顺着她的话音,只当胡扯,
“假如你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记忆,你想不想找回从前的自己?”
她当然想,做梦都想!只因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所以蓝茵很想知道从前的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眼下的局面又是因何而起?
安王说她是跳河,可在那样的情况下跳河,九死一生!
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压,才会将她逼至那样的绝路?她与睿王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这些都是她心中的疑惑,可她又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说些场面话。
“眼下我过得很安稳,那就不必想起从前,万一从前的自己更加破烂不堪,日子更艰难呢?也许老天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其实是在拯救她……”
这既是她的逃避之词,也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种感知。
很多时候,她想探索过去的自己,但同时又会生出一丝隐忧。她担心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比现在更痛苦,所以才会就此止步,不敢再近一步。
萧容庆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她的见解,他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她的真心话,但有一点,她说得没错。
他总在期盼着她能想起过往,可过往的她真的过得好吗?
那时的云羽总是不断的被人刺杀,谋害,诬陷,且舒小主的那个身份也令他很尴尬,在那种境况之下,他不能娶她为妻,相较之下,似乎的确是她现在的新身份过得更好一些。
纵然有人怀疑她的过往,却也碍于她公主的事身份,不敢轻易动手。
让萧容庆一个人守着过往的回忆,是一种折磨,但对她而言,似乎是一种解脱。
是以蓝茵的这种说法,萧容庆并不否认,甚至还有几分赞同,但同时他又有一种无力和悲哀之感,
“可是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却还记得,你不觉得这样的情形很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