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没有客气。
她像外科医生，刀刀不偏不倚，精准割开肿瘤。
“贺中林，财务二部副主任，自去年九月至今，向三家纸壳公司转账共计两千三百万，其中一家公司为龙系资本旗下。”
“张静，品牌对外运营经理，三次签署假授权函，背后收佣超过百万。”
“赵川，战略组长，曾在一次内部审批中暗改投票结果，目的，让一项不具投资价值的壳项目通过审查，给龙哥腾出过账口。”
她没有大声质问，也没有情绪波动。
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冷的慕凝。
每念一个名字，她眼中就灭一盏灯，顺便斩断一条暗线。
到第十七个名字时，一名四十来岁的高层终于绷不住，站起来，扔下一个文件夹。
“我认！我配合调查！但我求你们给我留条命！”
慕凝没看他，只示意旁边的人带走。
这只是开头。
我们只用了不到四十八小时，就抽丝剥茧地拉出了一张由龙哥控制的“中枢线”。
我一直以为，他把重点放在白色海岸，可帝鼎才是他真正想掌控的方向。
白色海岸只是面子，帝鼎是里子。
我看着那张图，心头冰冷。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你信任过的。”
慕凝忽然开口。
我没否认。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张报告递给我。
我接过，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一个我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
刘向南，帝鼎战略管理顾问组前任副组长。
他是我一手请进帝鼎的，曾经在狮城帮我谈下一家能源项目，回国后留在帝鼎负责战略筹备。
可他居然，跟龙哥有联系。
我闭了闭眼，手指骨节泛白。
“这份名单，我来亲自处理。”
我声音哑了。
慕凝看着我。
“你确定？”
“我要一个个问清楚，不是审，而是问。”
当天夜里。
我把刘向南约到了一家旧茶馆。
他来的时候，穿着笔挺西装，拎着公文包，跟以往无异。
“秦总，你找我？”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
“你跟龙哥的事，要不要自己说？”
他身子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微笑。
“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在能源项目里套出来的钱，被人拍下来了。”
我抬手摊出几张照片。
“这是你进悦川文化开会的场景，这家公司是谁的，你知道。”
他脸色终于变了。
“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点燃一支烟。
“不然，我连问都不问，明天就把你连着你那套房子、那几个账户全送到监管那边。”
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是龙哥……去年他找过我，问我要不要退一步，把你送出去。”
我眉头轻皱。
“什么叫送出去？”
“他当时意思是，说你在狮城那边有项目，让你主动放弃帝鼎的部分股份，转到一个空壳财团名下，他来托管。”
“他是想让我过桥。”
刘向南苦笑。
“我……我当时确实犹豫了，因为他说，你早晚会被资本那边甩开。”
我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前。
“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他咬着牙点头。
“后悔。”
“晚了，明天你主动辞职，所有与龙哥相关的文件、通联、交易记录，一份不落交给慕凝。否则，我让你连名字都抹不干净。”
“秦总……”
我出了茶馆，夜风很冷。
黑鸦接我上车，一边说。
“哥，我们从市工商系统那边调到一份资料，悦川文化最近转入一笔巨额资金，来源居然是东港融资平台。”
“东港？”
“我们查了几层，背后隐藏公司是个贸易空壳，主营物流合作，注册地不明，有点像那边的洗钱路径。”
我闭眼，长吐一口气。
“龙哥是要出海。”
“他急了。”
“他在堵我们，逼你做退路选择。”
我看着窗外，慢慢开口。
“告诉景凌，让她准备下一波。”
“还清洗？”
“不。”
“我们反向钓鱼。”
黑鸦一怔。
我冷笑一声。
“他以为我们一直在拆网，却不知道，我们也会织。”
我盯着屏幕上那条伪造的内部邮件，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这条邮件是我亲手写的，用的是一位已被调离的前副组长账户，看上去像一封未加密、误发的“内部预算计划”，实则是个钩子。
一颗烟头烧尽，我掐灭在烟灰缸里，朝黑鸦点头。
“发出去。”
他点头操作，眨眼功夫，那封看似“泄密”的文件已悄然传入几个潜伏账户的邮箱，落点明确。
龙哥安插的几条死线。
“钓上来之后呢？”
景凌冷声问。
“顺藤摸瓜。”
我眯着眼。
“他不是想试探我们底牌嘛，我就给他一张假牌，送他进坑。”
会议室安静了两秒，黑鸦忽然咧嘴笑了。
“哥，咱们这回反着来一回？真以为我们只会清人？”
“太干净的地盘，敌人反倒警惕，得让他以为我们露了破绽，才敢动大棋。”
“那他会信？”
“他不信，就不是龙哥了。”
我站起身。
“准备好，等他咬钩。”
两天后。
消息回来了。
景凌推门进办公室，把一份快件重重放在桌上，语气透着讽刺。
“他信了。”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张东港某境外物流公司的授权函副本，还有一份龙哥签批的“境外采购额度表”。
“这批货，他是想走海运。”
我低声。
“而且是用你那封假预算申请的采购名义。”
景凌嘴角微扬。
“这下他算是坐实了。”
“把消息往南湾放一波。”
我看向窗外。
“让港务那边的人也顺势拿到这份情报。”
“你要借监管动他？”
“动一次不算什么，但我只要在一次海关通报上加上帝鼎两个字，他那边的财团就得彻查所有合作渠道。”
“他想走资本牌，那我就让他资本塌。”
夜里十一点。
慕凝回到别墅的时候，屋里只开了台灯。
她换了身衣服，随手把外套搭在沙发上，走到我面前。
“港务监管局发函了，准备联合调查悦川文化。”
我没回头，依旧看着桌上的那几张草图。
她走近几步。
“你盯着这些看了一天？”
我点了点头。
“总觉得哪还差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