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合原本在正殿中,陪着慕容冲胡吃海塞,可突然有内官传旨觐见,搞得沈修合心中惴惴。
毕竟群臣皆在正殿中,却独独宣召他一人,沈修合看向父亲征求意见。
但沈南天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沈修合但去无妨。
偏殿中,萧策缩在末尾,忍不住偷偷打量父皇的面色,就见萧世成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就见沈修合款步走入偏殿中,见到那么多皇室子弟悉数到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沈修合恭敬的行了一礼后,萧世成便缓缓说道。
“修合,不必拘礼,只当是一场普通的家宴即可,朕与沈南天相交莫逆,你自然是朕的子侄,来人,为沈世子赐座!”
沈修合看着宫人为他引导的位置,顿时头皮发麻起来,因为那正是原本应是四皇子萧逸所处的座位!
但皇命不可违,沈修合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心底已是不安到极点。
“修和,你今年也过十六了吧?有没有在西北定下亲事?”
萧策已经听明白了,父皇这是想给沈修合赐婚,好找一个服众的由头,光明正大把沈修合框在京城。
听到皇帝意有所指的问题,沈修合打起十二分精神,赶忙抱拳作揖义正言辞的回道。
“禀陛下,金国未灭,何以家为?臣一心只愿为大盛社稷开疆拓土,马革裹尸,姻缘之事自当放在最后。”
萧世成闻言颇感遗憾。
“可惜啊,朕本想招你作乘龙快婿,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但既然你报国之心如此坚定,朕又怎能给忠良带去烦忧呢?”
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萧策跟沈修合都不信会那么容易,果然下一刻就听萧世成朗声说道。
“武定王世子一腔热血,拳拳报国之心令朕甚慰,大盛以武立国,但文脉传承同样昌盛,值此明月佳节,朕欲率百官行一场文武会,不知皇儿们可赞同?”
在场的皇子公主,哪一个敢说不得?父皇既然提出来,那就是早就定好的,只是不知这文武会该是怎么个章程。
沈修合心底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接着重华宫偏殿外就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震若雷霆,金铁交鸣,显然外面聚集了无数披甲执锐的军士。
随着宫人在正殿与偏殿间来回传旨奔走,萧策跟沈修合默契的对视一眼,随着皇帝一同走出重华宫。
重华宫门前,宽阔的白玉广场上,燃起无数照明的篝火亮如白昼,分别伫立着三座不同的军阵。
由黄灞先率领的三百御林军,由顾精忠率领的三百天盛铁骑,以及最后三百名尚无将帅的京营骁骑卫。
文武百官走到广场前时,都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要不是三方兵马都只是保持肃静,若非陛下提前传旨要举办文武会,真让众人有种宫变的恐惧感。
重华宫门前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沈寸心,王添香,慕容瞳混在各府的女眷中神色各异,而其余数百人连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都不敢有,连同殿前广场整座皇城中死一般的寂静。
而最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重华宫外的石阶下,三座军阵的前方,整齐依次排开一张张桌案,上面准备了笔墨纸砚。
萧世成气宇轩昂,帝王威仪展露无遗,大手一挥朝着众臣朗声说道。
“朕登基以来,虽殚精竭力,勤政不辍,但我大盛朝这十数年来仍有诸多顽疾未除,时值多事之秋,朕欲效仿太祖招贤纳士,特邀长安城中因各种缘由受限不得报效朝廷的文士,今夜在此角逐比试,表现优异者朕会破格将其招入朝中任职!”
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闻言面色都有些怪异,毕竟中秋过后就是秋闱,陛下想要举荐贤能也不用那么着急吧?
可当白玉广场前,宫人们引领着一个个青衫文士现身时,众人方才明白皇帝的真正用意,因为这些人中竟是连一个寒门子弟都没有,全都是身份煊赫,却无缘官场之人。
长公主萧雅原本保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可当她看到那两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浑身战栗起来,手中的绣帕都险些撕碎。
就见靖王举荐的玉陵亭主苏平清,以及长公主驸马崔赢,二人一前一后走到相邻的桌旁落坐。
而其余到场的文人中,还有宁国府小公爷崔兆,衡江郡王世子萧鼎,三公主驸马卢观等一个个受各种限制报国无门的王公贵族。
当萧策看见崔赢与崔兆二人时,浑身冒火的偏头探向萧泽。
“五哥,父皇这是想彻底堵死阿姐的退路啊!若是崔赢能破格入朝为官,崔家更不可能放任阿姐与崔赢和离,届时阿姐就真成崔赢的上升阶梯了!”
萧泽也是一脸的愤懑。
“父皇这招也太阴险了些,难道真要让长姐一辈子蹉跎,只为能牢牢笼络住崔家吗?”
而萧雅此刻根本没心思注意到其中的猫腻,一颗心紧紧牵在苏平清身上。
“他为何要来这里!?”
从前苏平清只是一介白身,萧雅可以想方设法和离,还有可能与苏平清双宿双飞,若是苏平清将来入得朝堂身居高位,那他与萧雅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从此彻底断了念想。
苏平清神色平静,却是低着头不敢抬起,即便中间隔着无数人,他依然能感受到萧雅伤心的目光。
可靖王说的没有错,只要苏平清还是籍籍无名,孑然一身,萧雅就敢为了他不顾一切,一旦苏平清入朝为官,萧雅才再不能扛住天下悠悠众口,强行和他再有牵扯,唯有如此,萧雅将来才能得个善终!
这时就听萧世成朝着下方的一众显贵文人朗声说道。
“朕今日广开宫门,就是要天下英才尽入吾彀,在你们决出高下前,朕提前告知你们一声,本场优胜者可以向朕提一个请求,未免到时候要求太过苛刻朕无法满足,你们可提前将诉求言明。”
桌前的一个个青年才俊,全都又惊又喜的抬起头,唯有苏平清的神情越来越沉。
萧策难以置信的看向父皇的背影,心中越发觉得今夜的事处处透着诡异。
下一刻,书桌旁的崔兆便第一个站出来,朝着上方的皇帝躬身行礼。
“陛下,若臣能侥幸取胜,臣斗胆想求陛下赐婚!”
宁国公崔正道闻言,顿时攥紧了拳头,这个愚蠢至极的孽子,竟然敢当出头鸟!
但崔兆自认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所以才壮着胆子先声夺人。
萧世成闻言戏谑的瞄了一眼太子,才提高声调问道。
“噢?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
崔兆一听有戏,立马蹬鼻子上脸,欢天喜地的禀报道。
“启禀陛下,小臣对兴易坊卖豆腐的辛悦小娘子一片痴心,愿得抱得美人归!”
崔兆自在街上惊鸿一瞥后,早就暗中查过悦娘的底细,发现她确实就只是个容色姣好的小寡妇,且夫家早亡又消失无踪,崔兆便想着以势压人强取豪夺,但今夜有如此名正言顺的一个机会,加上悦娘又只是个市井百姓,崔兆觉得肯定十拿九稳。
可当崔兆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道冲天怒吼。
“你找死!”
太子萧炎怒火中烧,不顾仪态的跑到台阶旁,准备下去当场宰了崔兆。
太子的突然失态,不仅令崔兆吓得胆战心惊,就连后方得群臣也是面色变幻不定,唯有慕容无忌,王珅几名朝中大佬才知晓其中内情,纷纷默不作声长叹一口气。
这时萧策再顾不得心中的震惊,一步踏出赶紧抓住太子的胳膊。
“大哥!你冷静点!父皇他就是在故意激你!”
萧策与萧炎兄弟二人同时回头望去,就见萧世成果然一脸看戏的神情。
敲打太子跟长公主不过是前菜,今晚全家整整齐齐,你们这群不安生的小王八蛋,朕全都要狠狠收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