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方渡也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二人的变化。
在阵法开始启动的时候，方渡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要小心行事。
果然，阵法刚运行起来，阴咒的力量只是从黑豆身上转移一点，事情就不对劲了。
问题不是出在曾落声身上，而是黑豆自己。
当阴咒的力量刚被释放出来，就如同堤坝破开了个口子，大量的洪水倾泻而出。
这和方渡预想的截然不同，和他的经验也不相符。
当初木照身上的阴咒力量被放出的时候，在傅云擎的牵引下，方渡承受得很顺利。
黑豆所负载的阴咒没有木照那么强大，按理说，不该出现眼前的场景。
方渡猛然收回所有的力量，阵法再次沉寂，曾落声和黑豆同时躺倒在地上。
方渡却不急于把他们扶起来，而是坐在原地沉吟良久。
他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曾落声最先醒过来，她一睁开眼，脑子还有点发懵。很快便想到了刚才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
“黑豆！”
她第一时间想起自己的孩子，连忙去查看他的情况。
“他没事。”
这时方渡突然开口。
曾落声将男孩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有气，这才放松下来。
“居士，黑豆他……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渡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他的目光从昏迷的黑豆，转移到脸色苍白的曾落声。
“落声，黑豆没有自己的命格。”
“这、这是什么意思？”
曾落声露出茫然的神情。纵然她不解方渡这话中的含义，但从对方的脸上也能猜得出，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方渡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给她听。
“你可以把人想象成一团气，命格是承载这团气的一辆马车。它不但能让人的三魂七魄稳定地待在人的身体中，也能驱使这个人向着一定的方向行进。
但是，如果一个人没有命格，这团气就散了，他的魂魄也不得安宁，始终以一种游移的状态存在。”
方渡其实解释得足够明白，曾落声也听懂了。
她连嘴唇都失去血色。
“那……黑豆他，怎么会出现这种症状呢？”
方渡过去见过一两个没有命格的人，读到的古籍之中，也有相关的论述。
但这种人实在是太罕见了，方渡也不敢保证，他见过的、读到的这些个例，就能代表黑豆的情况。
“原因有很多。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是被人后天施法夺取的。”
“会不会是跟阴生子有关？”曾落声的说话声音有些急迫，“黑豆他是后来被变成阴生子，所以，连他的命格也一并失去了？”
方渡摇摇头。
“阴生子和没有命格并无直接关系，被夺命格可能发生在阴生之前。落声，你仔细回忆，在黑豆刚出生不久，大概他一两岁，或者两三岁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
曾落声仔细回想，不自觉地用力咬着指甲。
“好像、好像有这么一件事！”
她像是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向方渡讲述此事。
“那是我成亲之后，第一次回娘家。我记得，那时黑豆刚出生不久，娘家人一直催着我带着孩子回去看看。我不想他们三番两次地磨人，就抱着黑豆回去过一次。
我和黑豆在曾家总共停留了五日。前四日黑豆总是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好。我抱着他坐在门口晒太阳，有个路过的老乞丐讨水喝，我看他可怜，不但给他拿了水，还给他塞了点干粮。
他说他很感激我的善行，并馈赠给我一样物品，作为回报。”
“是何物？”
“是……一块石头。”
曾落声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她说那真的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坠了个黄色的穗子。她以为是老乞丐身无分文，又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就随手拿了个刚捡来的石头，串个穗子交给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谢过了对方。
“石头我放在曾家了。等到次日，我就带着黑豆离开了曾家。不过，说到这里，好像是有一件神奇的事。老乞丐走了之后，我怀里的黑豆马上就不哭了。但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当他是苦累了。”
曾落声讲到这里，也意识到关键。
“居士，该不会……那块石头其实是个神器吧？”
方渡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串了穗子的石头，听上去不像凡物。黑豆年幼时爱哭，大抵也是因为他的魂魄游散，容易见到污秽。那位老先生，应该是给了你一块诞石。我听说过，诞石能定幼童之魂，恐怕他一眼就看穿黑豆是个无命格的人。”
方渡这么一解释，曾落声顿时懊恼不已。
“都怪我，还以为人家是在戏耍我，把石头直接扔在娘家了，要是早点觉察到，黑豆不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方渡安慰了她两句。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应该庆幸，还有补救的机会。
“黑豆没有大碍。移咒的仪式被我提前叫停，他今晚就能醒来。我们最好尽早出发，到曾家去，找到那块石头。”
曾落声点头。
“我这便去收拾行囊。”
两人决定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带着黑豆出发。毕竟男孩身子骨弱，要是休息不好，对他的身体更是不利。
等第二天一早，方渡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竖瞳。
“……”
方渡把差点出手的花椒木杖默默收回去。
“你怎么来了？”
这位擅自闯入他房间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于公子。
于凌道的情况和平时有些不同。他的眼角有黑色的鳞片若隐若现，露出来的两手也是。
就算他没有故意释放出妖力，他的浑身上下也是妖气四溢，连瞳孔的颜色都变成了暗沉的金色。
于凌道咧开嘴，原本就尖利的犬齿更是明显。
“小方居士，我头很疼。”
“……”
这是又到了化妖的日子。